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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缓缓站了起来,长身玉立,衣袍雍容颀美,静静地看了她半晌。
    “起来吧。”
    陈白起亦想站起身,但昨夜被冻麻了的腿脚却拐了一下,眼前一黑,便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昨晚她与小白选择了视野同步,这一项技能令她耗费了些精神力。
    精神力一旦耗费过多,人便容易感官迟顿,行动力迟缓,思考力减慢。
    后卿在她倒落时,下意识伸出一只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她的手臂很细,肉软而骨细,肉骨分明,这样轻轻一握,倒是觉得满手软糯。
    等她站定后,他弯下腰,便将从她身上滑落在地的狐绒披风捡起,替她披在肩上。
    与后卿相比,陈白
    起要矮上大半个头。
    她仰着头,看着雪花一片一片地飘落在两人的身上,看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略显无辜的镶嵌在俊秀细白的脸上。
    后卿忽然笑了,手上发痒,便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叹息摇头道:“如你这般柔弱又擅无意识卖乖的人,倘若真是丈夫,那倒真令人感到可怜、可悲啊。”
    他的表情一副悲天悯人,像当真替她担忧一般。
    陈白起一听这话,表情呆了那么一秒。
    紧接着,苍白冻青的脸不禁有些变绿的倾向,只想呵呵了。
    她这么娘娘腔,还真是对、不、住、了、哈!
    第八十四章 主公,弥生界碑与猎物
    营地的场坝后方用一排竹篱隔挡有一片废弃陋烂的逆舍。
    以往陈白起只能够从一排排木桩前远处大约瞧过,两层木土建筑,远远看着就两块大型堆砌的土疙瘩,没有什么特别的外型设计,只是觉得年代久远了,倒有一种大工不巧之感。
    走进了逆舍,陈白起便发现了这里面与她想象的空荡荒芜完全是两种情形。
    逆舍前,这里有着一列茅草竹棚,棚舍不大,前端茅檐立起一页遮挡,里面铺着干稻草,舍前放着石制马槽,这明显原本该是马厩。
    如今马厩已空,却容纳着许多端正漠静的黑衣甲士。
    他们像黑色的石头塑就的雕像,双目视地,面色木冷地盘膝坐在稻草上,十几间马厩都占据着他们的身影。
    赵军?
    陈白起眼珠转了转,她曾见过赵军兵马的正军装束,与这些甲士类似,却又不完全相同。
    但瞧其神色嵬嵬,身姿钢硬,便也知这是一支不可小觑的铁吏之军。
    “这……是赵军?”陈白起顿足,她垂下眼,张了张泛白起皮的嘴唇。
    本以为后卿乃秘密潜入齐国漕城,却如今早已暗中调来这样一批精锐驻扎于此默守不发,不知究竟所图所谋何等紧要之事。
    后卿闻言,面上浮起一抹浅笑,偏过头看着她:“小子去过赵国?”
    陈白起见被反问回来,面上神色更淡了几分:“并无此事,然,早年间见过赵军举凶狼之力于齐边郊城镇攻城杀掠。”
    后卿嘴角轻抿,收回了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抬起下鄂,半望着前方铅墨色的天空沉吟了一会儿,方道:“这世上聚穷凶之恶之力烧杀抢掠的……可不止赵国这一国,世道所趋,万物以灭造就生,以生养成灭。”
    讲得这样高深又歪理,让人反驳起来也觉着如嚼生蜡,是以陈白起收声,不欲与他较真此事。
    而后卿见她沉默,却意犹末尽又补了一句:“小子可见过孟尝君施尽手段夺城猎物?那可真是,令赵国亦忘尘莫及呢。”
    陈白起闻言,不知为何一下便想起那夜她问孟尝君的话,脸一下便僵了。
    她、她,无话可说了。
    孟尝君这人的确从不干光明磊落之事,凡事所想所欲,皆以阴谋暗算夺之,抢之,得之。
    如今她已侍他为主,也不好太抨击这类人。
    但在她眼中,虽然孟尝君有太多值得诟病的地方,但有一点却是她看到的优点,那便是并不刚愎自用,他还是听得进好与坏的。
    小雪飘落着,后卿闲若游庭般行走着在前,陈白起则面色冻得紫青在后蹒跚挪步,两人像贵族与落难的游民般继续朝着前行。
    逆舍已被废弃了,所以住不了人,在越过马厩巷子之后,视野豁然开朗,数米开外是一片铲平的空地,有一块一人高的石碑立于空地之上,只见灰白的石碑上,字迹较为清楚地书写着四个字“界碑”。
    这是一种古老文字,界碑两字与近战国的字迹有几分相似,陈白起勉强辨别得出来,但前面两个字却十分图象化,一个字像川,扭扭曲曲三条竖线,一个字像石头一样,两座交叠在一起。
    “这是某种小种族书写的古语种?”
    一阵雪风呼啸而至,冻得陈白起的声线轻颤,她轻声问着前面的后卿。
    后卿没答,拍了拍肩上坠落的雪榍,问道:“你我所立……你道是何处?”
    何处?
    这自然是漕城内的北外巷子……
    陈白起起先没反应过来,却很快便恍然大悟。
    这是漕城,或者是还未开发启蒙,还没有并入齐国,很久之前北外巷子里的人所用的古文字。
    界碑二字较小,且痕迹明显较新,估计乃后面添上的,而另外两字则是这石碑一开始所铭刻的意义。
    “写得什么?”陈白起心里一紧,有些想法,她觉得这块界碑可能预示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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