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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了狭窄细长的谷道,即将进入东峤岭时,所有人……被引送到了一座营寨内,一个肥头大耳的壮汉腰间插着两把大刀上前,在寨门处与“贵主”队伍的领事谈了会儿话,便放行入内。
那豪车上的人依旧没有露面,由骑兵护送着,就这样驶着车、带着身后的兵卒、死囚与渔民几百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寨子。
陈白起想着青光白日,也没有再下雪了,她若这一身装扮跟进去未免太显眼了,这寨子外围架了一堵墙,类似于堡垒一样,一站一岗,一岗一哨,她没法掩人耳目潜入,只能乔装一番,掳走了一个边缘渔民,与其交换了一身衣服,再将脸涂黑一层混在尾端入了寨。
寨子里面有一个很宽敞的广场,眼下各国连年征战,俘虏、奴隶与死囚何其之多,战国时期不会有人专门设置一处牢房来关押犯人,他们会根据情况与刑量来对待,轻则斩断手脚,生死由命,重则砍头、分尸,再扔入乱葬岗内任秃鹰野兽啃食饱腹。
所以,他们这些低贱的人就随意被安置在寒天冻地的露天坝子里,没有片瓦遮头,也无热食可饮。
第二百零九章 主公,如此前任主公
陈白起低头敛容,她个头在男人堆里显得尤其矮小畏缩,为她避免被看守寨子的人因为人群之中多看了一眼,而察觉出什么不对劲,她便尽量不站边围,朝人集中的地方站,借由他们来遮掩她的身形。
她一身破袄短裤、光着脚的渔民打扮也不好往死囚堆里钻,可是这些渔民都是精海那边的,或多或少都是熟悉的人三五成群站一堆,她这样上去反而显眼,最终她默默地走到一排死囚旁边,想借他们挡挡,但刚走没两步,被后方一道力给拽了过去。
她羽睫微掀,克制住身体本能反击的冲动,暗自揣测对方的意图,像一个不谙武艺的普通人一样低声惊呼了一声。
“安静。”
头顶一道陌生又淡泊的声音响起。
陈白起蓦地抬头,乌漆抹黑的一张小脸,对上一张同样脏乱不堪的脸,这人一头的乱发垂落遮挡了半张脸,只可见其鼻梁挺直,一嘴泛青的胡渣,竟有些难辨面目与年龄。
“本就显眼,若再乱行走动,不怕被人发现吗?”
听他压低后依旧冰泉冷涩的嗓音应当是个青年人,但陈白起想着她与他无亲无故,他为何要将她拉扯过来说与?
广场上没有阻挡的风吹过来,带着他说话间的轻雾洒在她脸上,凉丝丝的。
谈话期间,青年人周边的死囚有意聚围在一起,堵截了旁人的窥探视线。
“我、我不动。”她小声道。
他抬起被麻绳绑捆在一起的手腕,冰冷的手指抚过她脸颊边际,支起她下巴……没有喉结。
“姑子?”
她推开他的手,嗫嚅地解释道:“我、我是精海的渔民,是被误抓进来的。”
这人不简单,手腹处有剑茧,内息绵长沉稳,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还有他一动便牵联起的一片死囚队伍,更不像个会被人肆意凌虐不反抗的死囚……
“安静一些。”他淡淡道。
她立即闭上了嘴,像是有些惧怕他一样。
也对,他现在是一个一身潦倒死囚的模样,手上还绑着困束的绳子,否则看起来就像一个随时会失控行凶的暴徒。
浅淡的日光像濛了一层灰,在男子不甚清晰的脸上、发间染渡了一层明暗不一的落魄,他的眼睛下方被睫毛打出了浅浅的阴影,瞳仁的神色偏淡,天生自带风雅温醇。
只是这一切都挡在垂落的蓬松乱发下,无人可看见。
“她是什么人?”
男子身后一道高大阴影覆下,杀意如实质的视线落在那无辜闯入狼群的渔女身上。
男子顿了一下,反手扯下身上罩着的那一件破烂的披风盖在她头上,冷声对后道:“噤声。”
那人一滞,知他有意维护,轻吐一口气,隐了气息,也不再多说些什么。
陈白起视线一暗,她手指攥下那件带着温意竹清香的旧披风,将头躲在里面。
这人留在死囚堆里,有什么目的?
他又为什么要帮她?
因为同情、怜弱?还是觉得她来历不明,想着留下可有利用价值?
陈白起垂眸冷静地盯着地面想着。
“走吧。”
他隔开了路,看着她跟个惊惧的小耗子一样披着风小跑开,躲到他们的后面去了。
晚些的时候,天色渐暗,一直被留下广场的人都冻得有些受不了了,寨子里的人才端了一大锅稀水冷食,但这种时候,又冷又饿的他们根本顾不上对这清汤寡水的嫌弃,争先恐后地抢上前,由于他们没有食具,每个人上前都直接用手在里面挖着喂嘴里。
渔民还好一些,好歹四肢灵活可用,但死囚们则是被绑住了手,手不就人,只能趴下身子低着头,匍匐而食。
陈白起没有过去,她拢紧披风,缩着肩膀,安静又沉默地蹲在角落。
她有意无意地留意着那个没了披风、只着一件污青单衣的男子,她以为那个人看着有些特殊应当不会去做这等丧辱之事,但却看到他与其它人一道走了过去,他面无异色,伸出一双哪怕污黑仍旧修长好看的手,也学着其它人一样在抢食。
那一刻,她稍微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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