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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身为跟在沈老夫人多年的老人, 已是再清楚不过言下之意, 眼底闪过一丝戏谑,可依旧是微微悯笑着,处变不惊,柔声劝道:
“主母, 自那之后, 三房那位主子就派人暗中看守, 而那小娘子也不出院子, 就连吃食也有她身边的那个女侍卫负责,实在是想下手也找不到地方啊!”
秦懿徳稍稍缓口气,直起身子,上下打量着李嬷嬷,冷声道:“看李嬷嬷这样子倒想置身事外了。”
说着,她步步逼近,眉眼放狠,“您别忘了,佛堂的那个假大师到底是谁介绍来给我的,这么多年来沈家的男丁一个个死去,不都是那个大师下的诅咒,这么多年你又在沈家捞了多少油水在老家建屋买田,还有你侍奉多年的老太太,不都是听了你的话,才去大相国寺祈福,得到了那串染毒的佛珠,现在,她估计都不知道自己正准备要去和阎王见面了吧!”
隆咚一声,李嬷嬷满是皱纹面容微微颤着,后背撞到木施,不由得扯了下嘴角,福了福身子,“老奴没忘,只是......”
倏地,外面传来敲门声。
李嬷嬷躲到门后一旁,秦懿徳一开门,是个扎着双条髻加丝带的侍女,一见秦懿徳便颔首道:“祖母,老太太有吩咐,让三房娘子到叙话,派奴婢来唤您,到暖阁品茶赏花。”
秦懿徳神色一变,“许明奚?”
侍女愣了下,点头示意。
秦懿徳涂着蔻丹的手抓紧了门把,眉眼漫上阵阵阴寒,挥了下手让侍女下去。
吱呀一声,梨花排门掩上。
秦懿徳轻蔑一笑,叹声说道:“看来,该来的还是会来......”
李嬷嬷眉尖蹙起,说道:“主母,这可如何是好,如果这小娘子和老太太全盘托出,那我们岂不是......”
“怕什么。”秦懿徳信步走着,抚着屋内的黄香梅,刚好被今早洒扫的侍女换过,如今开得争艳,最高高顶上的一只,花蕊还渗着点雪水的露珠,氤氲着淡香。
奈何花期不长,秦懿徳捻着蔻丹手将其折断,“谁让那个沈淮宁让我事事丢尽脸面,还护着她,让我的彤儿困在大相国寺那些死和尚堆里,如今她既来了,我就在她开口前,让她咽了气。”
说罢,眼眶微红,将梅花捻在掌心揉搓,侧眸看向李嬷嬷。
触及目光,李嬷嬷连忙颔首避开。
秦懿徳继而道:“那就得看李嬷嬷的本事了。”
***
四方天井坐镇,暖阁沂水而建,亭台楼阁,移步换景,阁下还有钟乳假山环绕,锦鲤湖时常有几尾鲤鱼跃起,竹筒轻敲着湖边青石。
伴随着滴滴答答的水流声,薄雾弥漫,似乎是高门后宅特有的法子让这湖常年不被冻住,依旧保持着春意盎然的样子。
许明奚跟着嬷嬷顺着回廊走过,余光打量着,被眼前之景所折服。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及至趟门前。
嬷嬷举止气定神闲,朝她福了福身子,“许娘子,在这等会儿便好。”
说罢,便告退下去。
许明奚稍愣,讷讷应了声,从衣袖里取出一锭银子交予她。
嬷嬷淡淡笑着,走近小声道:“许娘子,听老奴一句劝,无论缘由如何,服软才是最好的,老奴这就告退。”
放下这句话,嬷嬷便转身离去。
许明奚长舒一气,转身站好,既要在这等,她便等着。
说起来,这还是她来沈府后晓得的规矩,时常备点碎银在身上好打点关系,可惜被沈淮宁发现后就不让她那么做,左右为难下,没想到他又直接丢来一袋金子给她使,什么也没说就直接走了,可她又怎会用这么贵重的银钱。
思及此,许明奚暗暗垂下眸子。
冷风渐起,散落在地上细碎花瓣在空中打了个旋,飘到她的眼前,拂过裙摆。
她依旧在原地乖乖站好,神色淡然。
一个时辰过去,许明奚敛容屏气,暗中舒缓脚下的脉络,手上攥紧了素帕隐忍,仍然长身玉立地站着,并无半点不规矩之地。
不多时,李嬷嬷从屋内出来,唤她进去。
许明奚得令,强忍着酸痛酥麻,尽量不失规矩地走着,跨过门槛。
一进去到暖阁,浓浓的药膳味道蔓延开来,想来是滋补益气的方子,彩蝶青竹屏风环绕相差,锦帘覆在窗棂之上,遮掩了些许凉气,奈何这屋内炭火烧得极旺,冷热交替下,酡红悄悄漫上许明奚的两颊。
抬眸望去,秦懿徳安然坐在玫瑰圈椅上,品茶掰核桃,眉眼含着不明觉厉的寒意,正悯笑看着她。
许明奚心下一紧,转眸看去。
沈老太太正倚在拔步床栏上,以手边撑着楠木杌子,阖眼小睡,鹤发以和田玉簪盘起,璎珞抹额覆在额头,以往的神采气质不复存在,这几日似乎苍老许多。
“老太太万福,孙媳给老太太请安。”
许明奚说罢,拂袖下跪,堪堪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饶是找不到错处。
可她眉心拧紧,能感觉到这空气中弥漫的怪味愈来愈重。
这一切,都和这佛珠有关......
沈老太太缓缓睁眼,眼尾勾着肃穆和寒意,目光落到跪在面前的许明奚,以手轻揉着太阳穴,淡漠平静。
回想自她嫁进府里后所发生的一切。
这小丫头生得小小巧巧的,却不像个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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