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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蝉先觉 鬼不知(上)

      戚笼自不会相信宝藏这一说法,在钟吾古地,那些动不动挂着古国名头的残缺图纸或秘密遗迹,你若是信了,轻则花冤枉钱,重则做了人口买卖中的人口。
    不过对于这张图的神异,戚笼也不敢小觑,毕竟能惊动龙煞的存在,整个钟吾古地怕是都没几件。
    照灯笼曾说过,他祖上是从唐国辗转腾挪、流落到此地的一支宫廷艺人,这说法本身就有些奇怪,唱戏的不往钱窝子钻,到这凶神恶煞满地跑的战乱之地来干什么,真背井离乡也不是这么一个‘背’法。
    但如果是有目的的前来,这便能说的通了,这目的莫非就是那‘九龙藏’?
    不过唐国和钟吾古地之间隔着‘万丈神壁’,能跨过这传闻中的神佛禁区,这照灯笼的祖上必不是常人。
    戚笼研究了一会儿这卷‘宝藏图’,便就放手不管,这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反倒是那张纸条更有用。
    见白不见黑,白是白三娘,黑是赵黑,这不用动什么脑筋就能猜出来,不过照灯笼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黑、白三娘,他们不是一伙儿的么。
    戚笼眼中精光闪烁,夜战西城,他从水井巷子一路砍到无定桥,最后受了埋伏,挨了萧道人断桥的杀阵,好在危急关头,借龙煞之力,他酝酿出了当初黑山峰顶斩龙首的那一刀,在被箭雨射杀的前一刻破阵而出。
    其实当时就感到有些不对劲,现在想来,那阵势到底是提醒自己的,还是害自己的?
    哪怕自己没能耐斩出那一刀,是不是,也能脱身?
    戚笼的思考被一连串‘咕咕’声打断,这‘咕咕’声仿佛能传染似的,从一个小乞丐的肚皮上,传递到另一个小乞丐的肚皮上,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干你娘,这几天一只肥羊都没摸到,迟早饿死!”癞脸小乞丐忍不住骂道。
    “癞哥,我饿,”一个瞎了一只眼的小女童眼眶通红道。
    “照大哥走的匆忙,也没留点银子,以往收成不好的时候,都是照大哥接济的。”
    小乞丐们一连串的唉声叹气,此起彼伏。
    戚笼坐在神像前闭目养神,闻言淡淡一笑,道:
    “睡吧,明天带你们吃好吃的。”
    “唉~饿到明天早上,便是山珍海味我都没劲儿吃了。”癞脸小乞丐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
    “香!真香!这熊掌好吃,比卤鸭脖子香多了,烧猪呢,谁把老子的猪头抢走了,小凳子你藏什么藏!我都看到了!妈的,当年那个窝窝头算是白请了!那个什么烧鸭、烧鸡的再来个几碟,这盆软不拉几没什么嚼头的玩意就算了。”
    店小二忍不住苦笑:“小爷,这可是一品膳汤,是用老燕窝和鲨鱼翅吊的汤头,十只烧鸭也换不来这一碗汤!”
    “我喜欢喝!”瞎眼小萝莉抗议道,鱼翅粉晶莹剔透,像水晶一样流入喉咙,她喝三碗都不够。
    “花里胡哨的,”癞脸小乞丐嘀咕一声,转头就跟人抢起了一盆酱猪蹄,吃的乌烟瘴气,汁水横飞。
    陪侍的几个貌美婢女两眼瞪圆的看着这一幕,这可是黑山城排名第一的酒楼,一桌天九席面,就算是城主来吃都要提前半个月预定,这群小乞儿什么来头?
    “戚、戚兄弟,吃,别客气,别当自己是外人,你是照大哥介绍来的,便是我们小赤佬自己人!”
    癞脸小乞丐左手拿着鸡腿,右手扛着半壶酒,相当豪爽的道,虽然这顿饭不是他请的。
    “小赤佬?”
    “没错,过去是赤身党的,未来便是我们小赤佬的,我就是第一代门主癞小三。”
    “癞子哥,不是说好今日我当门主的吗?”另一个抱怨道。
    “闭嘴!”癞小三一脚踩在桌子上,面红耳赤:“大家记住这位戚兄弟,以后戚兄弟开口,小事要当大事办,大事要当重事办。”
    可惜没人搭理他,依旧虎吞狼咽中,戚笼坐在一堆小乞丐中间,不吃不喝,大拇指摸着瓷沿,显的格外显眼。
    一位掌柜打扮的中年人急匆匆出现在包厢门口,目光一扫,面色一变,朝着戚笼微微一躬。
    “你们吃着,我去给你们加两菜。”
    戚笼走后,小乞丐中的一个才闷声道:“癞子哥,这人来历不清,看上去很危险,关系走太近不好。”
    “蠢货!照大哥是什么人,那可是标准的千金一诺大豪杰,他托付的人能有假,”癞小三扫了一眼几个婢女,小声道:“听说最近要打仗,城里征兵,万一把我们拉过去做炮灰怎么办,多个人脉多条路。”
    然后他又扫了一眼桌面上的焖白鳝、豆豉黄鱼、坛子肉、酱油蹄膀、烤全羊,重重咽了一口吐沫。
    “最重要的是,这么多好吃的,它不香么。”
    另一间上等间中,掌柜的躬着身子,口中念叨‘劳驾’,从戚笼手中接过一张八角牌。
    这牌子极豪奢,通体纯金,上纹蜘蛛,每一支蛛脚上踩着一颗宝石,祖母绿、玛瑙、紫水晶、琥珀应有尽有,蜘蛛网是用银线勾勒上去的;令牌反面同样是一只紫色蜘蛛,蜘蛛头上镶嵌一颗百金难求的血玉,借着光线反射,可以隐约看到血玉中有一道麋鹿幻影。
    ‘那日’在古国文字的意思是高贵的麋鹿,同样代表着‘蜘蛛贵族’十三支直系血脉之一。
    掌柜的反复摩梭着八角牌,郑重其事的还了回去,躬身。双手交叉、小拇指翘起,“爪仆人凌九牙见过主人。”
    “有这令牌的便是你主人吗?”戚笼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令牌,他把那日·喜救出城,那日·喜给了他这块令牌,并告诉他,这能驱使‘蜘蛛贵族’在各地的一些人脉,是他最珍贵的宝物。
    “是,每一个血脉传承者一辈子只能有一块令牌,拥有这块令牌便代表着蜘蛛贵族的友谊,”凌九牙肃然道:“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投资,是对于一些有潜力人物的极端看好,不仅是其本人,这一系血脉中的其它‘蜘蛛贵族’,都会给予一定程度的帮助。”
    戚笼扬眉,想了一会儿,道:“我要的东西你准备好了么?”
    “是,”凌九牙郑重其事的取来一盒子,将之打开:“黑虫草、五毒花、红颜枯萎果、子母断魂根、黑风叶、甜心苦菊……”
    戚笼看着盒子中或鲜艳欲滴、或枯老如树根,花花绿绿跟蛇皮一样的果子,又或者单纯只是一株‘杂草’,一共几十株,每一株都让戚笼武人的本能疯狂的警戒着,这其中的任何一株,都是致命剧毒之物,。
    “真的配出噬魂丹?”
    “是,药师已经偷偷送入城,最晚七日。”
    戚笼关上盒子,长长吐了口气,复又莞尔一笑:“居然真有此物,你们有钱人真会玩。”
    这‘噬魂丹’是戚笼打家劫舍时听过的传闻,豪奢人家的家主子归西之前,总担忧着儿女不孝、小妾夺权、或者内贼引外盗,把王家变成李家这一类事,不知哪位担忧身后事的老富豪脑袋一拍,想了这一奇妙主意,花了巨资,研究出这丹丸。
    这丹丸由种种剧毒混合而成,毒性相冲,反倒成了大补之物,更关键的是,此药丸能让人陷入‘假死’状态,剧毒甚至能使‘尸体’发出腐烂之气,没有一丝破绽,连道人的验魂术都查不出;然后七日一过,毒性转成补身之物,唉~我又活过来了!
    儿女不孝,家产分赃不均,老爷子扛起棺材板来揍你们。
    小妾勾人,老子拉你和奸夫一块去阴间作伴。
    家产被人惦记,你要不要跟我这种老狐狸比一比手腕。
    这丹药自然不是将死之人才能服用,正常人服之立毙,毙后重生,一点副作用都没有,跟睡了一场好觉似的,忒精神。
    戚笼之所以记的那么清楚,就是因为当麻匪的时候,帮大户人家争过家产,明明家主孙儿年幼,内有仗势婆姨,外有强人惦记,家中产业更是岌岌可危。
    但这般状况,小孙儿却总能化险为夷,明争暗斗更是屡占上风,最后关键时刻,找关系请动了赤身贼,把各路敌人一口气砍了个精光。
    正当一群麻匪琢磨着要不要将计就计,再捞它一票的时候,老人家直接推棺而出,带着几路豪强把他们这些麻匪给围了,最后经过一番友好而和谐的商务谈判后,鼎鼎大名的赤身党,为数不多的只收了一次成本价出场费。
    “有钱人真他妈心黑,居然还想着黑吃黑吃黑!”
    当时一群老麻匪愤愤不平的骂了一路,这让戚笼记忆犹新。
    不过好似自那时起,火葬就在钟吾古地流行了起来。
    戚笼摸了摸下巴,‘老爷子想走就能走的了了?做徒弟的这就送你归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