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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神会降下仁慈给他,也没有人会同情和怜悯他。
    江兮缈来到时,他正跪坐在地上,上身前倾,脊背佝偻,乌发垂落,掩盖那张被血反复溅满的脸。
    她领受神命,正是为除魔而来。
    可他是什么时候成魔的呢?
    玉揭裘自己也不知道。
    江兮缈冰壶秋月、圣洁绮丽,此时拔-出那把微微泛着紫气的剑。她显得那样不舍,却又不得不痛下杀手,因他是她的师弟,有情无缘,陪她度过了许多岁月,也因他为非作歹,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
    这将铸就她的成长,变作她明悟的基石。也是令她变得更加强大、容纳天地灵气的一步。
    泪水划过秀丽的面庞,对准这魔物的后颈,江兮缈扬起了剑。
    “你可还有遗言?”她问。
    她不认为他有。他一心求死,此时早该双目溃散、不堪一击。
    伤口再度结痂痊愈。果不其然,玉揭裘垂着头,沉吟许久,方才说道:“当初在斑窦……除狐妖时,师姐步步为营,尤其陷阱那一计。自那时起,我便加深了对你的仰慕。”
    “嗯,只缘有你相助。小玉,”没有人不爱称赞。江兮缈抬手轻抚上唇,略吸鼻子,道,“成魔是你的命。师姐送你上路。”
    手起刀落。
    剑斩下去。
    血滴滴答答,坠落在地。
    然而,人头落地的动静并未如约响起。
    玉揭裘握住剑身,血流如注,沿着手臂染红玄色的衣袖。他不疾不徐地起身,与此同时提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兮缈不知所云,只是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你……”
    “那是我第一世有过的事,这次,我们未曾出谋划策除过狐妖。”玉揭裘面无表情地注视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套我的话!”江兮缈手足无措,先抽剑刺进他肩膀,“你怎会……你为何……”
    她彻彻底底地混乱了。
    他怎么会清楚这些?
    “我血洗鼎湖时,你不会以为我那般游手好闲,回去只为寻你吧?”玉揭裘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刻薄,从前她不是没见过,只是,从未是对她,也绝不可能是对她,“为何那本天书上会写你的事?”
    他奉命将一件宝物送回鼎湖宗给慕泽。
    但才拿到那本册子,玉揭裘就翻阅过数次。里面空无一物,凭他的修为读不来。
    他表面佯装得尊师重道,实则从根本薄情寡义。慕泽比他强许多,是他敬畏的人,不过,这不妨碍他对师尊明里暗里犯些不敬,时不时探虚实。慕泽心知肚明,只是不在意而已。
    江兮缈受伤缠绵病榻,慕泽却一反常态,连面都不去露,未免太奇怪。
    就好像,在怕什么。
    玉揭裘看在眼里。
    于是,他一直定期去窥视那本书。
    直到吸纳了足以登仙堕魔的力量,他才读到里面内容。
    那是一个以江兮缈为主人公的戏本子。
    恰如戏本子里写的那样,她总会有解决难题、渡过难关的能力。
    她是一个统领全局的人,她原本就是所有人的中心,她被男人爱,被女人嫉妒。她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她是主角。
    面对迎面而来的诘问,江兮缈瞠目结舌。她知道玉揭裘本性多疑阴暗,但至少他从未对她造成过威胁,所以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怎么会?
    怎么会有人知道前几次的事,还发觉她穿书?
    一定出了什么差错。她也不是没料到过,或许也会有些脱离控制的事发生。江兮缈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无妨,没关系,反正她又不会死。她说:“受死吧!”
    江兮缈单身掐诀,一道光劈去,玉揭裘却突如其来向前。那把剑还卡在他肩头,他好像毫无知觉,径自向前走,转瞬便到她跟前。
    收刀出剑,玉揭裘完成得很快。剑已经通体漆黑,仿佛淬过魔的血。
    眨眼间,剑就横在了她颈间。
    剑是长剑,分明离得远也能杀人。然而,他却偏偏靠近。
    江兮缈也发觉了这一点,心中顿时闪过微妙的心情。
    有爱才有恨。
    爱而不得,不惜黑化。这不正是他这样的角色该有的举动么?
    倒是她大惊小怪了。
    江兮缈望着他的脸,冰清玉洁的面庞变得不屈:“小玉……”
    玉揭裘挥剑斩断了她的手臂。
    失去凭依的手跌落在地,江兮缈向后摔倒,满脸写着难以置信。他则轻而易举,先收起原先那把剑,再从肩胛骨前方抽出她的剑。
    “归我了。”玉揭裘神色颓丧,摆弄手里象征正道大义的剑说。
    他多此一举接近不是因为疼惜她,只是为了夺剑。
    “护令钟!护令钟!”江兮缈捂住断臂,哀嚎之中掺杂着怒喝,“你、你算什么东西?我可是女主!喂!你们!你们快帮我!快杀了他啊!”
    她发号施令的对象是墙壁上层层叠叠的三十六重天神像。
    然而,在江兮缈眼中,神像却都已变成破庙里的蛛网。她什么都看不见。
    三十六重天角逐的是利益,他们只判定玉揭裘还有成为魔考的能力。这个冤大头需要人来做,即便他们没救回小狐狸,也还有交涉的余地。
    玉揭裘逼近她,慢条斯理,不紧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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