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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象岗

      第二天,彭程给了贝贝一百块钱,他掐着钱很谨慎的递到姑娘的手上。眼珠一转不转的盯着钱看,盯着贝贝把钱塞进包里,再看不见了,方才抬起头来看着姑娘的脸。
    “媳妇儿,这钱你收着。”他说。
    “这钱是哪来的?”
    “有一个客人,掏钱的时候就给多了,我当时就发现了,立马拿出来收起来了。”彭程狡黠的说,像是很高兴自己占了大便宜,调皮得一眨眼,这个瞎话儿他编的浑圆极了,恁谁怕是都会相信的,只是临了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瞟了下贝贝的头顶。
    “那人没回来找呀?”贝贝没看见彭程刻意移开眸子,全凭直觉,她坚信那不是别人多给的钱,但她也理不清楚这钱到底是怎么来的。
    “没有,回来我也不能给他了,谁让他当面没点清的。”小伙子到显得理直气壮了,很大声的说。
    “昨天我看你们那也没有人来呀!”彭程这样说,贝贝还能不相信吗?或许也没有什么更可靠的证据,她继续低眉顺目的,也是自己多余了,偏偏的看破还要说破,又还能说得多破。
    “晚上能有点,就晚上来俩人,还有一个人多给一百的,算是老天爷救我吧!”这会儿的瞎话他是越编越自在了,彭程看着贝贝那样幼稚的笑了,笑得像是年节时拿到压岁钱的孩子。
    “那老公,你想吃点什么?”
    “吃啥都行,你说吃啥咱们就吃啥呗!”
    两个人手牵着手,各自歪着脑袋琢磨,突然彭程想到了,他开口说:“嗯!我想买点方便面,省点吧!”
    “哎媳妇儿,我们那屋子里有个人有一锅,说是在小商品城,二十五买的,煮东西吃挺好。”
    “那咱俩也买一个呗!”
    ——
    总是在打鱼机上看假鱼的大个子保安名叫巴安,他宽肩乍背,长得人模狗样。有一个曾经很热播的泰国电视剧里,那个又高又帅,总是演男一号的小伙子,巴安跟他当真很像。头发硬邦邦的竖着,好像是脑袋上鼓出两个不对称的包,多是些大妈喜欢的款式,好看得偏是那么的土气。
    站那不动的时候,别说还很有点欺骗性,巴安这小子自带着光环,五官周正,眸光深邃,两道剑眉那般笔挺而正直,其实很像是老故事里的白马王子,唯独是走路的时候另类了。他总是弓着腰,左肩远比右肩低上好多,每走一步,便来回的晃荡。
    彭程总是说巴安黑帮电影看多了,想当流氓想的,终于练成了流氓中的形象岗。他看得出来,巴安是当真很向往黑帮的日子,早年间的那些个电视剧总在他嘴里嚼来嚼去,没个终了。
    那般的希翼和羡慕,巴安却是地道的怂人一个,他从第一天见到彭程开始,就一口咬定,说彭程一定是混过黑道儿的。
    “我真不是。”小伙子很诚恳的辩解了,一脸的急切,他很想把自己摘干净了,却总是不能如愿。其实巴安第一次这么说的时候,彭程还真挺受用的,他甚是腼腆的偷笑着问巴安:“我像啊?”
    在那个当下,彭程便有了一种被追捧的感觉,那是怎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了。可是时日久了后,他开始越发的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就好像一个看起来不堪入目的异性的暗恋,总是让人膈应儿的吧!比如电影里,那个鼻毛长得老长,长得呲出鼻孔的如花,所以巴安这夸耀,每每都让彭程觉得烧脸。
    无论彭程如何的解释自己不是混黑道的,巴安都坚持不相信。他说彭程便是这黑道里的标配,形象气质无不吻合。到是巴安这样的人,说起啥话来都带着股西北浑实的劲风,那形象气质从他嘴里说出来,便好似穿着花布面的大棉裤,偏又是那般的土气。
    ——
    巴安最爱干的事莫过于抓紧一切机会跟彭程吹牛逼了。每天,巴安都会替那些曾经在市面上混得响当当的人物吹牛逼,闭起眼睛瞎吹,那吹得是天花乱坠,特别是那些鲜为人知的细枝末节,巴安八成是细细推敲过的,听没听过的他都敢说,可不可能的他也不在意,反正就是什么大扯说什么,像是言情小说里,吹嘘男人如何深情一样的吹,敢想就敢吹。
    刚开始听巴安吹牛的是时候,他的话彭程还是信的,就这么点儿个小地方,那些个叫得响的风云人物,虽都没见过,彭程也是听过的,巴安提起谁来,他多少都是有些印象。那些人闯出名堂的时候,彭程还是个小崽子,好些事儿都是父辈们说的,要不就是江湖传言,很多听起来还挺悬的,让人不免的心生疑窦,可到了巴安这里,都像是他亲眼见过的,说得样样是斩钉截铁。
    时日久了以后,自然吹得也多了,巴安乐此不疲,总是要有些人和事儿吹得重复了,故事吹上两次,说得便不那么一样了。彭程记性甚好,但他听出来也就那么回事了,从不说穿,只是听得多了以后,越来越悬了,他便只是笑笑。
    巴安全看不出来彭程那隐晦的嘲笑,每天照样到屋子里跟彭程吹牛,碰到彭程闲来无事了,就想着逗他两句,巴安总是争犟得面红耳赤。
    ——
    巴安的家在彭程蹲看守所的县城那边,一个还没到县城的地方,一大片苞米地的后面。每隔一天他都会骑着小摩托,从家里出来,沿着苞米地中间留着的一条不足五百宽的小土道,一直往东边开,到很远的国道边儿上去坐车。他总是把小摩托车藏在苞米地中间,自己从苞米地里出来,抖落抖落灰,再规整整的坐上小巴车,待车开到市区后,再倒车来暗场上班,第二天早上下了班,再原路返回家里。
    这样辛苦的路途其实巴安赚不了几个钱,一千七百块钱的工资加一百块钱满勤奖。这满勤奖是必须拿到的,否则扣的钱便不止一百,连同当天的工资都要一并扣掉。
    彭程一直不能理解巴安,自己好歹是在市区住,上个班也就是半个小时的路程,他晕车,这半小时都觉得这般难受,可巴安这一路下来,道上就得耽搁两个小时,他竟也干得乐在其中。作为保安,巴安一天一宿里所有的时间,几乎都杵在外面,冷了热了下雨了,无一例外,他就在门口一站,唯一还算人性化的,便是他可以来屋子里坐坐,趴在打鱼机上,看看大鱼。
    是什么让巴安一直这样坚持,一度彭程都蒙了,最后他才终于是断定了,那定是源于在巴安内心里那澎湃着的黑帮情节。
    “彭啊!我告诉你,咱们就是没见过呢!你信不信,就这个场子里,肯定有大哥照着。”巴安特意的把大哥两个字说得特别响,掷地有声,他同时会伸出一只手指,指着天,上下的比划,仰着脖子,像费玉清那样露出喉结来,加重那大哥两个字的果决以及威风。
    也不知道为什么,彭程就是有种感觉,他觉得巴安似乎总是意犹未尽的,好像肚子里揣着什么事儿,不能畅言,话便说得这般没完没了。就只这句“咱们这里肯定有大哥罩着。”彭程听过不下十次了,每次说完以后,巴安还总是接上一句:“彭儿,你可别跟别人说。”就好像是他告诉了自己的,是个什么秘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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