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疼吗?
出了门,贝贝踢着步子的往家走,她的表演似乎还没有结束,正沉浸在角色的气息里,一路上硬掐着老泡扭捏的节奏,总是不肯放松下来。她边走边琢磨,彭程的那个大姨怕是还有后招的,谁知道让她先回家了,那边儿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狠招拾到彭程。
对呀!收拾彭程不就完了。想到这里,贝贝几乎可以确信一定是会有新曲子的,她开始担忧起来,但不是担心那老娘们儿能用什么狠法子来收拾彭程,都是些假把式,她根本也不相信现在还有什么黑社会。那大姨说得那么狠,恐怕就是为了虚张声势,站队吆喝,全当是痛快嘴了。
她终于感到丝丝安心,她了解彭程,如果只是用嘴比划,他小子可比谁都会说,可是万一老家伙被逼急了,非要给他两巴掌不可呢?那会儿会说话儿大概是没有什么用的。姑娘心里隐约的担心突然间又燃炙了起来,她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来路,忧心忡忡的脸上,眉头不易察觉的掐了一下。
彭程不比旁人,他毕竟是身体弱了些。
——
她开始打电话借钱,先是打给了景美。
“贝贝,我现在没有钱。”
景美大概很不好意思,说话吞吞吐吐的,接着她又给另外一个同学打了电话,一个多年未曾联系的同学,开口就说要用钱,她显得生涩而尴尬,好在总算是借到了两千。她想先告诉彭程,又觉得那样似乎不太好,便打车先去同学家取钱,钱都还没有拿到,彭程的电话果然就来了。
“媳妇儿,大姨让大哥告诉我,他说我少拿点儿,多少拿点儿就行,这事儿就那么地了。”
“多少也不给,你让那老太太死一边儿去。”还没等彭程的话说完,贝贝就炸了,她到底是容不得被要挟的,刚刚的担忧霎时间被抛诸脑后。
“媳妇儿,你别这样,他们会动手的。”彭程掐着电话很小声的说,听得出他多么为难,大概是身边还有旁人,他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再吭声了。
“让他们动手来,什么时代了,你当十年前呢?你让他们动动我看看?”姑娘愈发的叫嚣了:“程程你问问他们来,你问问那什么黑哥白哥的,你问他敢不敢卸你条腿试试,你看看有没有人抓他?妈的,他把你打坏了,你们老板能不能替他坐牢?”
“媳妇儿,那不能,那他们打我你就让我挺着呗!”这便是神来之笔了,彭程的话里能听得出绝望,哀伤,到底是吃饭的行事儿,总是要有用武之地的。
“程程,他们不敢打你,你怕什么?”
“行了,别说了,那我挺着,我懂了。”
再没等贝贝说话,彭程先挂断了手机,啪嗒的一声响。姑娘的心里霎时间慌乱了,爱情总能让人鬼迷心窍。倘若易地而处,被扣住的人是自己呢?她坚信彭程一定会救她的。她终于还是失去了冷静的判断,拿起电话又打了过去,便再没有人接听了。
——
十分钟以后,还是彭程,他又打了电话过来。贝贝手里掐着刚刚从同学那拿到的两千,在赶往废品收购站的路上。
“媳妇儿,他们动手了,我的脸你知道的。”他没有继续说,他已经说完了,他们俩都知道,这是他全部的台词,然后彭程沉默了。
“我正打车过去呢,你等着我。”她当然知道给两巴掌这种事肯定会有,虽然他们也就只能给两巴掌,若换成是别人到也没什么,可彭程的脸,是经不起的。
“媳妇儿,大哥跟我说,我多少拿点就行。”小伙子有些焦急,于是他好似苦口婆心的劝慰,声音很小,但说得极利索,接着他又重复了一次。
“那得多少?”贝贝有些慌张,她手里只有两千的筹码。
“三千。”
“没有,我手里就两千,你问她行不?”
“行。”彭程深吸了一口气,不假思索的应了下来,他说:“谢谢你媳妇儿。”
“告诉老娘们儿,让她等着我,她敢再碰你一下,就让她的垃圾场就赶紧搬家吧。”
——
大姨再也不愿意见贝贝了,是彭程一个人去交了钱。大概半个小时以后,他从废品收购站后面绕了出来,左脸靠近太阳穴的位置青了一块。小伙子的皮肤太白净了,这一块青便愈发的明显了,脸也似乎有些肿。
贝贝伸手摸了摸,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早给他们钱就好了。”她说,声音越来越小。
彭程嘿嘿的笑了:“早给就不是这么点儿钱了,不怪你,其实我要是早跑了就好了。”
他伸手挽过姑娘的胳膊,两个人肩并肩的往前走。冬日里的夜晚,月光难得这样柔和,照着地面上竟像是白日里一样,哪哪都是及透亮的。天冷了以后,街边的人就少了,特别是这条平时也少有人走的小道儿。彭程推着他的自行车,他好几天都没回家了,车也没怎么骑,两个人都默不作声的想着心事,哗啦啦的链条声亦不能扰了他们。
“媳妇儿我饿了,咱们吃点东西吧!”彭程突然这样说,接着从兜里掏出三百五十块钱递给贝贝:“媳妇儿,我没全给他们,就给了一千六,给那大哥买两盒烟,还剩下这些钱。”他顿了一下,手指轻轻的弯了弯,把钱捏得更皱了:“咱俩是不是就只有这些钱了?”
“嗯!”贝贝用力的点了点头,眼前更加模糊了,她的感动由何而来,让人费解。彭程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却被她躲开了,她挽过男孩儿的胳膊,感觉他仍旧歪头看着自己,便执拗的朝前走:“程程,你可真尖,心眼儿这么多呢?咋还能留点呢?那咱俩吃点好的去吧!就当这钱也给他们了。”
“行,媳妇儿,咱们这两千块钱花的值,你老公我以后再也不玩这个了,我昨天也算过瘾了,干一宿,就是个玩呀!”说着,彭程的目光瞟向最远的前方,那更加浓稠的黑暗中,却像是看透了什么,他得意的颤了颤脑袋:“这玩意儿真是骗人的,谁都赢不了。我自己拿着个钥匙搥的一宿都没好使,你说谁能好使?”说着,彭程还越走越快了,脚下的步子一步紧跟一步,像要甩掉着一切的样子,然后他跑了起来。
——
“等我明天去找个工作,咱俩一起还钱,从新开始。”
小伙子的眼睛总像是闪亮的星星,他停了下来,手撑着车把喘气,接着他笑了起来,于是眼角便愈发的青了。贝贝伸手又摸了摸,那地方像是烧着了一样热乎乎的。手指漫过,彭程狭长的眼睛轻轻的合上,睫毛在脸颊上弯弯的一抿,不知道为什么轻轻的颤动了。
姑娘也笑了,感觉被眼泪浸润过的皮肤干巴巴的,然后她抬起眸子看他,她说:“程程,你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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