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刀
徐俊良其实一直都没有想过杀人,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权利。
他也一直没有想过对冼实动手,在他和萧关月那不言自明的计划里,自己只需要第一时间解决掉yuy,其他的全部交给萧关月就没有问题了,他也不会担心萧关月会不会出问题,少女一向比他更沉着冷静。
他的鲁莽害了他,在看到那只巨大的怪物从天而落的时候,心底对冼实这种人的鄙视和厌恶一下子爆发出来,由不得他思考,手便拖着刀挥了出去,其实在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而可笑的是,这一刀却是他有生以来最快最强最无法阻挡的一刀,快到连出刀的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冼实的一只手臂已经飞了出去,随后便是鲜血如泉水一般喷涌的画面,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发现自己做了那最不应该做的事,以至于那yuy嘶吼着朝他挥拳的时候,他并没有退避。
崩的一声闷响,徐俊良退后了好几步,长刀脱落在地。
“啊啊啊!!!”
“我的手,手,手手手手——”冼实按住自己的伤口疯狂地喊叫着,他的儿子惊呼了一声,软趴在地上。
就在冼实快要吓晕过去的时候,一道红光从远处飞了过来,像一只朱雀越过公园,长廊,木桥,落在冼实的身边,她没有去看冼实的伤口,赶忙抽出一张卡牌,在枪上刷过。眨眼后,一道绿光从枪口射入冼实的身体,他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便被一层果冻般的凝胶包裹住,停止了流血。
“徐俊良!”萧关月话音刚落,就看见那只叫做“黑肉”的yuy朝自己猛冲过来。她立刻抛开手枪,从虚空中抓出一把狙击枪,那枪通体暗红,像一根正在燃烧的黑炭,长一米五余,枪口大得可怕,萧关月将枪架起,也不瞄准,对着yuy就是一炮打出去。
枪口猛地一跳,一团火花从枪膛里点燃,在枪口外绽开,狙击枪狠狠地朝后一弹,打在萧关月的胸口,将她硬生生震退了两米,于此同时,由这个世界上最坚硬的金属之一打造的子弹轻易地打穿了yuy的身体,前进后出,前面的洞口小,身后的洞口却无比大,数块碎肉从他的身体上脱落下来,全部变成普通硬币。名为“黑肉”的yuy身体一滞,怪异地看着萧关月,似乎还不知道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快跑,黑肉,快跑啊!”小冼实大叫道。
没想到短短一周多时间的相处,他竟把这个yuy当作自己的亲人之一。萧关月皱了皱眉头,似乎知道这件事情没这么容易了结。
徐俊良重新提起长刀,站到萧关月身旁。
戴着红丝巾的yuy也站到“黑肉”的前面来,与两人相对望。
冼实捂着断臂爬到儿子的身边,他现在只想逃跑。
高大yuy挺胸怒吼,身躯正直不屈,散发出莹莹青光,像是一枚璞玉那样透亮,一只长臂如铁鞭似挟带着风云之势打了过来,居然隐带着审判的光明正大的味道。徐俊良算是体会了一把‘肥虫’那三十多个人死前的感受一种难以言表的自责和负罪感,他还从没在暗影魔神身上见过这样纯净高洁的气息。
那种气息让你直面自己人性的罪恶,甚至让你生不出反抗的心思来。
可惜,在他的眼里,恶魔就是恶魔,yuy就是yuy,不论做的是好事坏事,都是自己要消灭的对象。他是徐俊良,却不是三个月前的那个徐俊良了。
……
自三个月前的那天之后,他的心底一直有一个痛……像是一把刀子,每日每夜搅动着他的心脏。
有一个强大到无边的男人最终因为无法掌控他的力量,堕入了黑暗,然后就在他的眼前,用一把斧头毁掉了这个城市的一角……后来很多人都说那个男人是为了守护这个城市,才去承受那些本不该由他去承受的东西,最后把自己撑爆。可徐俊良知道,那个男人只是没有别的选择。
那个男人叫做秦桓。
那位身居在红尘云上的吴老先生说“我早跟他说过,觉醒融合器是一把双刃剑,而且是一把哪怕杀了自己也伤不到别人的双刃剑,和十三只undead融合,那是违背人伦背叛种族的最恶事,它意味着,你在驱逐那些异界恶魔的时候,也要做好有一天驱逐自己的准备。好了,索性那一天来得早了些……要是再晚点,那就不是一个两个老城区的事情了。”
是啊……可是,秦桓有的选吗?
他为什么要使用觉醒融合器?因为鹰面魔神过于强大,强大到了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徐鹏失去战斗的信念,强大到了不管人类多么强大多么努力训练都无法与之对抗,但是那一天秦桓没有任何犹豫,就去取要觉醒融合器了。
因为知道对手是鹰面魔神艾薇拉,所以秦桓果断放弃了“人类”的身份。
为什么他最后会被力量吞噬,为什么他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因为没人教他。
没人告诉他会是这样的。
因为他是人类第一位假面骑士,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假面骑士,所以没有人能教他,甚至连平等交流的资格都没有,一直都是他教别人。在他之前,没人知道适应性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传说中的“初始腰带”到底有多强的力量,没人知道a值达到500的卡牌有多么消耗精神力,也没人知道古武术怎么和假面骑士的力量结合运用,也没人知道联组到底是什么一个模样……
哪怕是觉醒融合器的发明者吴冰河,都不清楚它的副作用究竟是什么——好了,现在他们知道了,知道觉醒融合会让一个人变成undead,知道这些undead的力量最终会毁掉那个人,这些都是秦桓告诉他们的。
鹰面魔神是他杀的,黄金心脏是他夺回来的,greeed都是他击退的,别人只觉得这些事情他做起来很轻松,但谁知道每一次胜利他都是用命去争来的。媚祖儿,乌瓦,伽美隆,卡扎里,它们中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能纵横华夏,为什么会有人觉得一个秦桓就能单独对付它们全部,为什么上面只派了一个叶尘过来协助就觉得够了?
秦桓看到了媚祖儿,他不得不使用联组,然后他看到了伽美隆,又不得不用觉醒融合器,然后他遇到了卡扎里和乌瓦,那种代表毁灭的洪荒之力又涌出来,然而为什么他们还要求秦桓去控制住这股力量?
可还有不止一个人,很多人。
他们认为秦桓就是一个混迹在人群里的恶魔,认为是他毁掉了自己的家园,认为他没有那个能力,却做那些事情。既然如此,那为什么给他尊敬,为什么不给他定罪,为什么还要在烈士陵园的最高处为他留一个空位?
他怎么配?
是的,但是,他们都没有想过,如果不是秦桓,他们的家园也许早在更早的时候就要被毁灭了。
徐俊良突然明白了假面的意义。
因为总是不被人们理解,所以干脆不示人以面目。
只需要别人知道他在做什么就行。
而现在,这个世界,从极南到北,从太阳初升的地方到日头落下的地方,他们这些人都不配叫假面骑士。
他们披着铠甲,站在光亮的大地上,对着人们卖脸。他们是铠甲勇士。
哈哈哈。
徐俊良苦笑,然后是大笑,狂笑,一行热泪从眼眶里出来。高大yu的一声摔倒在地上。冼实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他还以为是自己的yuy靠蛮力打败了假面骑士,心头有一阵喜悦涌出。
“我明白了,老师,我真的明白了……”徐俊良双手捧刀,跪在地上。
他朝天递上长刀,一道虚影从他的背后显现出来,将长刀握在手里。
看到那道身影,萧关月有些恍惚,仿佛天地颠倒,她不知不觉地喃喃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