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张老抖威风
苗祭祀颇有些不悦,竟是转过身,不理会李西来。
李西来耸耸肩,此人当初还要害他和光子来着,这笔账他还没细细算过。
张英合此时颇为尴尬,他自然清楚两方的恩怨,这让他不好插嘴,举目四顾间,张英合眼亮一亮。“师傅!”
张守玄已站在厅外,含笑望着李西来。
听到呼唤,张守玄招招手,两人走近,张守玄微笑道:“西来,好久没见。”说罢便伸手拍肩。
李西来正想说几句,张守玄面色突兀微变。“你小子,明劲了?”
李西来一笑:“瞒不过张老。”
张守玄无言捋了捋胡须,张英合在李西来旁边,暗自心惊,师傅始终夸赞李西来资质,他心里大概有个数,能让张守玄如此夸扬,怎会是凡人?
但听与亲见,又是另一番滋味,李西来现在十三四岁就已经明劲,让张英合顿觉颇为羞惭,他百年奇才,也是弱冠之龄,方成明劲!
苗祭祀亦听到,她转过头。“死老头,说什么大话,这小子看上去还没断奶,怎么可能明劲?”
张守玄心中不悦,苗祭祀这么不给他面子。“小羽,我还能骗你不成?”
苗祭祀心有颇有些骇色,看向李西来的目光,出现细微的差别,但一听张守玄叫她小羽,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要叫我小羽!”说罢又和秀姐说话去了。
张守玄十分无奈,小羽是他对苗翠的爱称,想当年这方一口一个小羽,那边一口一个玄哥,结果现在……
张守玄无法。“西来,让你见笑了。”听闻苗祭祀冷哼一声。
李西来苦苦憋笑。“张老,受得住就好。”听到这话,张守玄手下一僵,扯断三根胡须。
三人去厅内落座,门下弟子奉来香茶,李西来饮之,满口余香,较于胡磐家中,天差地别。
张守玄道:“你体内劲力浑厚,浑然不像初入明劲者,再过月余,想必你能再进一步。”
“瞒不过张老,确实如此。”
张英合在旁听着,只管喝茶,同时心里也有丝紧迫感,他必要比李西来先入暗劲!
张守玄瞄了眼徒弟,笑道:“若我所料不差,霍元甲早已经没东西可以教你了罢?”
李西来点头:“霍家迷踪拳,年前我便已参透,至于绝杀拳,师傅传下口诀,不过三五日。”
张守玄掐灭那丝复又燃起的心思。“那如今,你可是为道而留?”
“自然!”
张守玄道:“霍家迷踪拳,较于天下顶尖拳法,略有不足,对你日后,恐怕有些阻碍。”
李西来笑道:“道中拳法,我已取得,世间万拳,不足为提!”
本来聊得好好的张守玄,闻言面色大变,似乎不敢相信。“你从道中取得拳法?”
张英合颇感纳闷。“师傅,怎的?”
张守玄幽幽一叹。“老了啊!”
李西来道:“是也不是,因为这拳法还只有一招。”
张守玄闻言,欣慰目光望来,需知他张守玄,十余年前,便是暗劲巅峰,几番冲击罡劲,无法突破桎梏。
但凡境界高深者,心中必然有道相助,犹如插翅之虎,而无道者,便如无翼鸟,怎能飞天?
暗劲巅峰,世间绝顶的张守玄,心中自然有道,无需多说。
罡劲无望,大路不通,张守玄便想到奇路,这条路便是由心中之道铺成。
道的深处,玄妙异常,或有所得,便如太极宗师,张三丰,参透几道,得太极拳剑,传太极门!
是以太极门经久不衰,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在这上面,他们的传承,乃是道中所生,他门如何较之?
太极门每一代掌门,也必须是和太极拳剑相合之人,心中之道接近太极,才能将拳剑习练到极高深境界!
张守玄,便是如此,暗劲巅峰,天下第一!
如今张守玄罡劲不成,想要再进一步,便是要去悟自己的道,而不执迷于太极张祖师的道。
可惜知易行难,张守玄十数年苦功,毫无所得,盖因太极之道,在他心中扎根太深,更有凡人在世,万般俗念缠身。
参透己道,短短四个字,世间千年,无数英雄豪杰,至死也迈不出一步!
现在听闻李西来已至道中有得,张守玄除了欣慰,更是羡慕万分。
他明白,自己这一生,恐怕做不得进步,张英合或许能冲击罡劲,但取道,却也基本不可能。
种种原因,张守玄才会这般惊讶,盖因李西来竟已和太极宗师一般!
张守玄郑重躬身。“望师不吝赐教,让弟子一观其道!”
张英合见此,讷讷难言。“这……”
‘啪嗒’前来换茶的太极门弟子,见到这一幕,手中顿觉没了力气,大好茶水洒了一地。
李西来大惊。“张老,过了过了,你说一句便罢,若是如此,我可走了。”
张守玄谢过,挥退那弟子。
李西来苦笑,说了两句自己的看法。“道这个字太难理解,不如就直接叫信念,我李西来清清楚楚,这辈子要做些什么,也正用尽全力的去做,这证心拳,自然而然,就在那天,出现了。”
张守玄与张英合听罢,若有所思,良久,张守玄叹息一声,他可能无法像李西来纯粹。
张守玄道:“证心拳,好名字!西来,你日后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聊过一阵,饭菜完备,张守玄也不再沉浸于丧气的情绪中,他一扫衰败,邀李西来进席。
见此,李西来自然笑着答应。
这是一顿家宴,是张守玄特地邀请李西来赴宴,桌上张守玄做主,为表重视,李西来坐在玄左侧,张英合在旁,苗祭祀在玄右侧,秀姐在旁。
菜肴精致美味无需多言,席间苗祭祀视若无人,为秀姐夹菜,秀姐不时偷看张英合,惹得张英合闷头吃饭。
张守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十分满意,秀姐看样子再有半年,就能恢复如初,英合年纪也大了,这样刚刚好,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人自家消化,不过,还需要等几年,英合暗劲巅峰冲击罡劲再说。
吃到半途,张守玄频频示意苗祭祀,让她说正事,哪只苗祭祀不怎么搭理,张守玄颇为不悦。
便举起小巧酒杯。“我敬李小友一杯。”
李西来也未觉不妥,张守玄如此看重,他起身道:“多谢张老厚爱。”
喝完,张守玄侧头,张英合立时举杯。“我也敬李兄弟一杯。”李西来笑着喝下。
张守玄再侧头,苗祭祀恍若未觉,倒是秀姐瞧得父亲面色不佳,端了杯酒欲敬。
“小孩子喝什么酒?快坐下!”苗祭祀阻拦道。
秀姐委屈坐下,她实际年龄都快十九了。
李西来笑了笑,张守玄终于出声了。“小羽,给我一点面子好吗?”
苗祭祀不愧是苗祭祀,冷笑道:“给你面子?我随你回太极门已经是最大的面子了!”
张守玄微微皱眉。“以后的日子,你也想这么过?”
苗祭祀道:“以后?什么以后?我只是带秀姐,去你这个没良心的老子家里住段时间。”
苗祭祀说完偏过头,如此,纵使淡然如张守玄,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张英合忙来敬酒。
张守玄喝下一杯,又转向苗祭祀。“小羽……”
“不要再叫我小雨,张守玄,我告诉,我苗家的女子跟你汉家不一样,不懂什么三从四德,什么嫁鸡随鸡,想让我原谅你,最好死了这条心!”说着说着,苗祭祀哭了出来。
张守玄微怒。“我自己做过的事,我自然知道,现在跟你说的不是这个问题,西来现在在这里,你给他好好道个歉!”
李西来一听,顿明张守玄的良苦用心,原来是为苗祭祀当初害他和光子的事。
“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做错了吗?”苗祭祀一连三问。
张英合在旁听着,颇为尴尬,不知如何是好,恰逢李西来望来,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是我不对,小羽,当初师傅有命……”
“就为你师傅?我当初怀胎六个月,你一句也不说,一封信都不留?就跑了?”
苗祭祀泣不成声,若当年张守玄一直守候在旁,她也不会怨气加身,扰乱胎气,生出个族人眼中先天缺陷严重,没有救药的怪胎。
当年她父母长辈想到苗祭祀二八年华,和快四十岁的人尝了禁果,更生下这怪物孩子,当即就要埋掉,准备再安排苗祭祀随便嫁出家门。
是苗祭祀,拖着刚生下婴儿的虚弱身子,抱着秀姐逃出苗寨。
其实本来事情还有寰转的余地,怪就怪在张守玄没有说出自己太极传人的身份,他当初心中也是不安,害怕给太极门抹黑,所以就隐瞒下来。
这下好了,导致苗祭祀几番陷入绝境,这些本来可以避免的。
太极门何等庞然大物?如果男方是太极门真传弟子,苗祭祀那不叫跟人有染,而是攀上高枝!
她就算生出再奇葩的怪物,父母长辈也会拼死拼活救助,断不可能埋掉孩子,还派人追杀苗祭祀,以雪家耻。
所以说到底,这事最大的错还是在张守玄,只怪他考虑不周,当了负心人。
“小羽,是我的错。”张守玄也认了。
当年太极门上任掌门垂危,密信唤他回去继承太极门,这种节骨眼上,张守玄不敢捅出这件事,不然,难以服众,难以让同门师兄弟,闭上嘴巴。
上任掌门身边得意弟子,并非张守玄一人,还有数人只比他差了一线而已。
而张守玄可谓是犯下大错,忍了近四十年,暗劲大成,只差一步,就能巅峰,进而以童男之身,冲击罡劲,师傅对他抱有很大期望。
结果,还是控制不住欲念。
若是让他师傅知道这件事,别说同门师兄弟,他快咽气的师傅可能会涌出生机,还能再活一两天。
于是,张守玄昧着良心,瞒下这件错事,当上掌门,压服一众师兄弟。
万事安定,等他醒悟之时,已经为时已晚。
挂念苗祭祀,便暗中派人打探消息,阻止苗寨追杀。
听闻女儿先天大缺,张守玄不惜耗费精血,隐秘炼制回天丸,只为偿还当初罪过。
又害怕见到苗祭祀,一拖再拖,拖了足足十八年,才敢一见。
这便是凡人的杂念,不说张守玄本身的道,不足以有得,心中再压上这件事,信念谈何纯粹?
席间沉默片刻。张守玄缓缓开口。“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说罢,望了眼张英合。
张守玄发誓自己身上的事,不会再重演,于是他这一代精挑细选,只选张英合一人做亲传。
虽然会让他缺少些什么,但张守玄不认为那是磨炼,那只是勾心斗角的痛苦。
而张英合也不负张守玄期望,青出于蓝,有望在三十岁前迈入暗劲。
苗祭祀叫道:“你过得去,我过不去!”秀姐一听,有心劝解爹娘矛盾,却说不出口,她知道,苗祭祀为她付出了多少,她又怎能说话,伤了苗祭祀的心?这时候,缄口不言,或许好些。
张守玄闻言,面色沉沉,缓缓站起。
苗祭祀毫不退让,狠狠盯着他。“你想怎样?要我道歉,除非把我打死!”
“小羽,我对不起你!”张守玄深深一躬,再抬头时,清明眼中,隐有浑浊泪水。
苗祭祀心中剧震,鼻头发酸,转过脸去。
这时张守玄又转向李西来,不等李西来开口,他再度躬身。“西来,归根结底,错在于我,望你不要挂怀。”
三人听到这话,都是心中大为错愕,张英合无法阻拦,只是心中悸动。
而苗祭祀,身躯一震,抹掉即将流出的泪花,似乎是不想让张守玄,看到她的样子。
李西来连站起,“没事,张老,光子没受什么伤,怎么会计较呢?”
张守玄闻言脸上微有些笑意在外,但心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李西来如是说,那如果山田小姐出了事,又会怎样?
张守玄不去想那后果,只是心底叹息,正因为如此纯粹而霸道无二的信念,李西来才能参透己道。
“小羽,还不向西来道歉?”张守玄又转向苗祭祀。
李西来并非不知进退,他忙道:“张老,不用了,李西来何德何能,得您如此厚爱?”
张守玄面色一板,“西来,我自有主张!”
张英合还不得其解,李西来已是了然于心,也不多说,淡然坐下。
苗祭祀道:“休想!”
张守玄一拍木桌,菜肴碗筷蹦起三尺高,却都稳稳落下,满溢酒水的杯中,未曾漫出一滴酒液。
一见张守玄发威,王霸之气扑面而来,苗祭祀脸上羞红,不知是气的,还是怎样。
“李西来,对不起。”
张守玄板着的脸下,暗藏笑容。“大声点,我都听不见,别说西来了!”
苗祭祀仿佛是急了。吼道。“李西来,我向你道歉!”说罢冷哼一声,拉着秀姐走了。
张英合见此欲追,张守玄拦住他,“坐下!”张英合无奈坐下。
张守玄面上再现畅意笑容。李西来道。“恭喜张老夫妻和睦。”
兴许是多喝了几杯,张守玄大笑道:“这妇人,还犟得很,当初明明是她先勾引老道,毁老道前途,还没跟他算账!”
李西来没有接口,张英合更不敢接口。
可能心中实在痛快,张守玄又道:“这贱内,等到晚上,老夫必定好生收拾教训一顿!”
李西来不语,投来怀疑的目光,张守玄仿佛发怒:“呵呵!灵参已将老道炼制回天丸损耗的精血补完,现在老道收拾起她来,简直就是……”张守玄突然想起过了,连忙住了口。
内里苗祭祀可听不下去了,怒叫道:“张守玄!你个混蛋,当时见到老娘,跟个没见过女子的淫贼似的,手脚不老实,当场就……”苗祭祀也顿住了,许久,愤愤道“现在还有脸跟小辈说这种话!”
张守玄尴尬笑了笑。
张英合摇头晃脑,假装看四处的风景。
李西来掏了掏耳朵。“张老,刚刚你们说什么?我这两天不小心受了寒,有些耳塞。”
张守玄道:“西来,方才并无人出言,赶紧用饭,完罢让老夫见识见识你的证心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