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已成灰
她如一片轻雪。冰冷地飘进秦有桑心里。她的腰纤细如草,他都觉得快被自己折断了。睁眼看到身下洁白的肌肤都目眩。他闭上眼睛放纵着自己。
被她欺骗的痛,被她羞辱的愤懑,让他刻意无视着她。他和她对骂着,彼此嘴里吐出的都是最恶毒的话。他却分外痛快。
他和她就像两个俗世凡人。忘记了自己是修炼之人。能开山劈石。能移山倒海。她空出手清脆地甩他耳光,他就越发凶狠。
不知过了多久。焚天柔弱地搂着他的腰,声音像刚出生的奶猫一样“归陌,我撑不住了。”
他突然就停了下来。他睁开眼睛看她。
焚天似笑了笑,头歪到在了一侧。她的胳膊无力地垂落下去。
秦有桑摇了摇她。焚天一动不动,没有半分知觉。他飞快地抱起她,却怎么也不敢让一丝元气探进她的经脉。他怕她心窍里的幽光,怕她吐出那种腐蚀性极强还能燃烧的黑血。他紧紧将她抱在胸口,直到感觉到她心口微弱的跳动,那股心悸才慢慢过去。
知道她只是晕厥过去。一股冰凉的气息从心间飘荡而上,涌满了他的眼睛。秦有桑看到自己的眼泪滴在她脸上。像溅到冰玉上,无声滑落。
他狠狠地摇晃着她“你醒来!你别以为这样我就能放过你!”
她的发髻早就散了,一头乌发倾泄而下。衬着白如素纸的脸,羸弱得像一茎挂霜的枯草。
秦有桑把脸埋在她发间,哆嗦地说道“你狠!你真狠!焚天,你已经把我焚成了灰。”
十天后,林家能容纳一万人的天星斗兽场爆满。斗兽场外附近三四条街巷同样挤得水泄不通。
场内开赌盘,场外同样开着赌盘。林家照顾这些不能进场的修士,从开场起,就安排有修士每隔一刻钟便以神念刻画到玉简上发放出来。
今天第一场的王兽是人眼蛛。九阶以上的异兽被称为王兽。这只人眼蛛的神念刻像早早就放了出来。
只有两尺大。浑身雪白,长了四对与人眼无异的眼睛,双瞳是金色的。八只足,四只步脚,上面长着银针一样的刚毛。眼睛转动时,如人眼一般,似乎能看破人心。
无论是何等异兽。只要升阶为王兽。就有能与九阶修士对抗的能耐。
“林八小姐这次竟然捉了三只王兽回来。林家的势力不容小觑啊!”
“听说林八小姐有意震摄族中其他子弟,稳掌家主宝印。”
“你见过林八小姐吗?”
“去年林家太夫人陨落,林八小姐戴孝主持葬礼,远远见过。幽兰轻雪般的人儿。”
场外议论林家八小姐,斗兽场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正北方。那里有一席略比其它席位更靠近下面的斗兽场。栏杆上用宝石嵌满了防护符文,垂着白色的纱帐,华丽夺目。林家仅此一席不对外。就连圣尊来了,都只能坐在一旁。
聂悠悠很讨厌这样的安排。是以多年来从来没来过林家斗兽场看过斗兽。今天她带着玄翼现身。出现在场中时,全场修士弯腰向她行礼。上万人的斗兽场因为她的出现变得安静无声。聂悠悠不无感慨的想,为了这一刻的尊崇,她为什么不争圣尊之位?
除了……她的目光望向仍垂着纱帐的林家席位。比其它席位更为华丽的布置突出了主人的地位。想到寝宫中突然消失的使者,聂悠悠有些心烦。使者为何会突然离开?
低垂的纱帐缓缓升起。众人视线随之移了过去。
大概地下有通道。林家席位直接从地面浮现出一群人来。为首的少女里面穿着黑色的长裙,外罩一袭红色大袖宽袍,襟口以满绣符文为饰,华丽庄重。墨色的乌发随意披散下来,额间戴了枚缀流苏的红宝石花胜。衬得肤光似雪,娇艳欲滴。在一色青色甲胄的侍女护卫簇拥下,她的气势风度丝毫不输穿着白色圣尊服饰戴着白色羽翼面具的圣尊聂悠悠。
众人便看到林八小姐在榻上靠着锦枕坐了。四名侍女围着她服侍,竟连茶水都递到嘴边。那林八小姐吃果子饮茶,连手指头都不曾动过。令人难以想象她擒捉王兽时的情景。
“矫情!”聂悠悠虽说从前是圣尊之女,如今又为圣域尊主。却也不曾连喝口水都让人喂。看不习惯,却又有些羡慕林八小姐过得舒适。她想了想唤来身边玄翼“十七,你去请林八小姐过来吃茶。”
她给了语家林家面子,从此不再是附庸语家的人。当着来看斗兽的一万修士,只需林八小姐走几步路过来,整个圣域就都知道世家对圣尊的尊重。
玄十七领命尚未过去。狐不归便来了,他声音朗朗,满面带笑“我家八小姐命小人给圣尊送些小食点心过来。”
聂悠悠朝旁边林家席位看去。林八小姐朝她颔首微笑。聂悠悠傲气发作,直接说道“你回去转告八小姐,本尊请她过来饮茶同观斗兽。”
这些日子焚天养着伤,绝无精神应付聂悠悠。狐不归微躬着身道“圣尊相邀是我家小姐的荣幸。只是八小姐因忙着这场斗兽,连日来歇在斗兽场不太习惯,精神不济。小人代八小姐谢过圣尊美意。”
聂悠悠想起语家家主的话,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勉强,只得打消了主意。
回到林家席位,狐不归便埋怨道“小主子再呆在圣域,危险便多一分。聂悠悠不顾身份过来探望,定会发现小主子受了内伤。”
“她若能放下身份。就不会弑母篡位了。”焚天冲旁边的聂悠悠又抛过一个礼貌的笑容,“看过这一场就走。”
气得狐不归扭开了脸“狐宗大人若在,定会杀了他。”
焚天看了他一眼“我要他平安打过十场,留在圣域。狐不归,你留下来帮他。”
狐不归翻了个白眼。
沙漏中的沙滑下,辰时正,兽栏口一缕白光飞射而出。触到空中的防御阵法,透明的护罩显现,将那只人眼王兽蛛弹落下来。斗兽场的气氛瞬息间变得热烈。
与此同时,秦有桑一身黑色劲装被传送进了斗兽场。
斗兽场赌兽的修士们高声欢呼起来。
等了十天,焚天只想再看他一眼。
她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了,人在斗兽场。十一娘哭着请罪,说是秦有桑那天凌晨时分将她送回来的,并未留下只字片语。而秦有桑自那晚回来后就进了修炼室,再没露过面。
进了斗兽场,秦有桑连半分好奇心都没有。只当高高坐在看台上的一万修士不存在,只盯着那只全身雪白只有两尺大小的人眼蛛。
一人一兽,谁都没有动。隔了百丈距离静静地对峙着。
护罩并没有隔绝斗兽场里的气息。焚天倚着锦枕阖上了眼睛,神识探了过去。斗兽场内的气息分外诡异。一半如浓重如墨,一半如若无物。如乌云压顶的是人眼蛛。云淡风轻的却是秦有桑。
焚天蓦然睁开眼,心里一急气血翻腾,一口红中带黑的血喷在了锦枕上“暂缓斗兽!他没有半分斗志。”焚桑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