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妙计擒贼
大梁和东胡的边界是封居城,当前由广远军驻守。从京城策马加鞭最快也需要三日才能到达,沈铭、宣韶宁、白洛遥和木清远到达封居城的时候已经是第四日的正午了。
青石铺就的城门上书“封居”,城头上一直有兵士在巡视,进得城内,四纵四横的布局简单明了,将军府就坐落在城中心位置。沈铭一行人最先就是要先行拜会杨颉将军。
“我们来查案,这一到就去将军府,届时该如何说辞呢?”木清远不太明白沈铭的用意。
沈铭解释道“杨老将军是夫子的挚友了,我们大可直接亮明身份还能得到广远军的帮忙,封居的特殊位置,即便我们不去拜会,杨老将军迟早也会知道我们的行踪的。”
“既然如此,我们就听沈师兄的。”白洛遥依旧是四日前的男子装扮,她对宣韶宁和木清远说道,两人点点头。
四人来到将军府前,沈铭递上了拜名帖,守将一看上书青山书院就说道“几位既然是青山书院的,不需通传直接进入即可。”
“那多谢了!”说罢,沈铭就径直朝府里走去。
果然是有渊源啊,既然能直接进入拜会,看来沈师兄的意见真的是对的,宣韶宁在心里暗暗说道。进入府邸之后,宣韶宁觉得很是熟悉,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府邸的布局和豫王在夜苍城的府邸很是相近正前方为校武场,后方就是议事堂,最后才是书房和卧房,实用又简朴。
走过校武场,杨颉的身影已经遥遥在望了。
“杨老将军,青山书院沈铭拜见!”
听见声音,杨颉走出厅堂,只见须发皆白的他依旧是一身戎装,一见沈铭就爽朗地大笑“原来是白石的高足啊,沈铭,我们已经是三年未见了吧?”
“杨老将军老当益壮啊,还能将时日记得如此清楚!”
“哈哈哈,你啊,别叫我老将军,老夫我还能镇守封居多年呢。”
“那是啊,我就叫杨将军,绝对不加那个‘老’字!”白洛遥笑着说道“我乃青山书院弟子白洛遥,参见杨将军!”
杨颉饶有兴致地看着沈铭身后的三个年轻人“气宇轩昂,中气十足,虽然故意改变声线,可仍然掩藏不了你女儿家的身份。”
眼看自己的身份被轻易拆穿,白洛遥丝毫不尴尬,反倒笑道“我都说杨将军宝刀未老,没想到眼神也是这般犀利!”
“果然是青山书院的弟子,老夫喜欢!”杨颉眼神转到宣韶宁身上“宣校尉,我们又见面啦。”
“宣韶宁参见杨将军,我们也算是并肩作战过了!”宣韶宁恭敬的拜见。
“那是,你当时的表现老夫就很满意,后来听说你升任了校尉,老夫很是高兴,不过老夫认为你还大有前途!”
“多谢杨将军肯定,末将绝不懈怠!”
“这位是?”看见杨颉问起自己,木清远也是大声回答“在下木清远,也是青山书院弟子,同他们二位是同窗!”
“嗯,相对于他俩,你倒是多了几分书生气,青山书院向来是文武兼备的,朝廷正是需要你这般的人才。”
“多谢杨将军夸奖,在下自当勉力!”
“你们三个啊,一口一个杨将军,倒是让我下不了台了。”沈铭佯装责问。
“哈哈哈,沈铭,你若留下来陪老夫喝酒,老夫就原谅你了!”
“却之不恭”
“好,来人,备酒!”
在跟随杨颉进入后院时,宣韶宁对他的认识更进一步,几句谈话已经让他对杨颉的豪爽好感倍增了。后院只种了一株翠柏,酒席就摆在了翠柏之下。
所有人一落座,杨颉就开门见山“你们此次前来定然不会是为了来看老夫我的,说罢,究竟所为何事?”
宣韶宁三人都将眼神看向了沈铭,沈铭一仰头饮尽杯中酒“老将军,我们此行是为了查一宗案,不过此案离奇且可能牵涉不少人,还望老将军见谅。”
“老夫信得过青山书院,信得过白石的徒子徒孙,老夫只当你们是来陪老夫喝酒的,其他的老夫一概不问,若是用得到老夫的地方倒也不妨直说!”杨颉一边说,一边给四人再次斟满了酒“老夫再敬各位一杯。”
“好,杨将军请!”
离开将军府的时候,宣韶宁对杨颉的敬佩更加深了些。
“有了杨将军的首肯,我们接下去办起事来就顺当很多了。”木清远也没有料到杨颉如此的大方豪爽,心底里顿时有底气了不少。
沈铭对白洛遥说道“白当家的,我们的药材生意可就指望您了。”
白洛遥笑笑,清清嗓子“沈官家、二位药师,随我先回白家药铺吧。”
为了拓展药材生意,白家会在药材交易量大的地方设立药铺,这些药铺明面上是卖药的,暗里可以兼做药材储存和采购同时还能搜集消息。白家的分铺就开在封居城的南面的一条长街上,门脸不大,内部也就是两开间,掌柜加伙计也就三人。白洛遥领着三人进入了药铺的后堂,掌柜立刻迎上来“公子,按照您的吩咐,近来我一直派人暗中观察东门,原来每隔五日那人都会准时出现与东胡人进行石料交易,不过半月前他就开始出现的不规律了,偶尔露面几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东门就是封居城的东门,那里一直都是大梁设立的同东胡进行贸易的集市,互换有无,而那个吴哲就是一直在东门进行石料交易。”白洛遥在管家之后进行了补充。
“半月前开始不再出现了?难不成是半月前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吴哲不敢再露面了?”木清远自言自语。
而这一个讯息却仿佛是线索链中缺失的一环被重新捡起一般,宣韶宁开口道“我想我知道他为何不露面了”,看着所有人都望着自己,他继续说道“半月前的时间正好是陵王去平州查案,发现了吕延会瞒报石材从中牟利的事实,而吕延会掌握的就是平州采石场,那里出产大梁质量最为上乘的石料。”
一言既出,所有人都豁然开朗了。
“你的意思是,吴哲同东胡交易的就是从平州出产的石料?”木清远立刻将这一猜想说了出来,白洛遥接过话茬“而之所以半月前吴哲不再露面,是因为吕延会东窗事发,他得到了消息就立马躲藏了。”
“所以吕延会隐瞒朝廷石料的数额,暗中将一部分石料交由吴哲同东胡进行交易,平州的石料是朝廷定价,而卖给东胡就大可以大赚一笔了。”沈铭将个中目的一语道出。
“如果真的是这样,光凭吕延会一人只怕是难以做到的,他背后必定有人!”
“洛遥说的没错,当初陵王就已经怀疑朝廷中有人同吕延会勾结,一同谋取朝廷银两,没想到竟然是委托吴氏将石料卖给了东胡人。”宣韶宁终于将两件事串联了起来。
“沈师兄,如今我们想要证实这个猜想就必须先找到吴哲,可他躲起来了,我们该怎么办呢?”木清远问道。
“我们要找他难,他找我们倒是容易。”
“洛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等着吧,不出三日,我一定让吴哲上门求药!”
接下去的三天时间,白洛遥带着三人逛了封居城,将城的大小规模、风土人情、纵横街道都做了了解,宣韶宁看着白洛遥如数家珍般的介绍、极富经验的待人接物,俨然一个商场老手,心里不禁感慨她身为一个女子竟然承担起一个家族的责任,较之在青山书院时更让人想为她遮风挡雨。
“洛遥,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封居城也不大,我们都逛的差不多了,你究竟有把握吗?”看着日薄西山,木清远显得有些着急。
“这不是第三天还没过去么!”
“可万一,到了明天早上那人还是没有找上门来,怎么办?”
“那就另外再想办法呗!”
“哎,你”
“我相信洛遥。”
宣韶宁一句话让白洛遥看他的眼神出现了明显的变化,仿若是夏日里的一阵细雨,让人顿觉清爽,她微微垂头,无语却抿了抿嘴。
“公子,你们回来了,这儿有位病人!”管家一看到四人回来就迎了上来高声说道,同时还使了个颜色,大家顿时来了兴致。
“哦?我们都快打烊了,究竟是什么病人啊?”白洛遥压低嗓音说着,同时走到了柜台前看着来人,来人是一个家奴模样的男子,一脸的焦急。
“您就是白公子吧?”
“正是在下!”
“还望您出手救救我们主人啊!”
“出了什么事啊,看你着急的样子。”
“我家主人两日前出现腹痛的症状,一开始还比较轻微,可是后来越来越严重,到今日竟然已经下不了床了,已经请了封居城内的几个大夫去看了,却都说不出个明白话来,听说白家药铺的白公子在,我们也就赶紧跑来请你去看看啊,不论多少医金,我家主人都给的起啊!”
看着家仆慌张的神情,白洛遥回头看了看三人,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白家虽然是经营药材,但对这医术还是不够精通,连大夫都束手无策,我白某人只怕也是无能为力啊!”
“白公子,您行行好吧,要是请不到您,小的小的命就保不住了”说话间,这家仆竟然跪倒在白洛遥面前哭泣起来。白洛遥赶忙扶起道“常言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怎可轻易下跪,这救人怎么成了害人了?”
“我家主人脾气急躁,我之前请的大夫都没用,主人已经狠狠责骂我了,他说我若是再找不到良医,就让人打死我!”
“岂有此理!医家救人为道,这一趟我是走定了,你在这儿稍后片刻,我去准备准备。”
“好好好!”一听说白洛遥答应了,家仆就如看见了救星,感激地连连点头。
当白洛遥带着宣韶宁和木清远前往吴哲藏身之所的时候,沈铭也从药铺后门朝着将军府的方向而去。
吴哲家仆带着三人绕过了大半座封居城来到了北面距离东门市集最远的一个普通人家,说它普通实在是普通的没有一点特点,同城内的大多数百姓居家没有一点区别,而房屋内部甚至比一般人家更为朴素,任凭谁都无法想到堂堂首富的儿子竟然会住在这种地方。三人用眼神相互会意,跟随着家仆走进了最里面的一件卧房。
一推门进入,浓重的草药味夹杂着声声呻吟弥漫在整间屋子里,使得本就光线不太好的房间更显得沉重而压抑,一名婢女蹲在靠近门的位置在小心翼翼得熬着药,宣韶宁看见正中的一张床上蜷曲着一个人,而呻吟声正是从他口中传出来的。
“公子,我把白家药铺的当家的请来啦!”家仆抑制住兴奋跑过去扶住那床上之人“公子,你看”,顺着家仆的手指方向,那人缓缓抬起了头,正巧和三人视线交集。虽然脸色有些黄,可眉眼依旧看得很是清楚,此人就是吴哲!当看见真人出现在眼前,三人不禁都在心里抽动了一下,吴哲被调包的事实已经摆在面前,那么他们的猜想是否全部会成立呢?
“大夫,救救我!”
吴哲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劲儿才挤出了这么一句话,继而脸色就因疼痛而变得更为难看。白洛遥放下药箱,坐在床沿示意家仆退下,问道“看公子一直将手捂住腹部,可是这里疼痛难忍?”
“正是”
白洛遥伸手轻轻按压了吴哲的肚腹,吴哲立马疼得直吸凉气,随后白洛遥又搭了搭脉“公子可是近来一直神思忧郁,内心惶恐不安,食不知味,睡不安枕?”
吴哲将眼睛睁大了一些,看着白洛遥点点头“可我是从前日开始出现腹痛的。”
“正是公子长久心绪难平,焦恐难安才导致这腹痛出现,症结还是在心病呢!”白洛遥打开药箱,取出一支翠绿药瓶递给吴哲说道“公子不妨先服用两粒这药丸,可暂时缓解疼痛”。吴哲根本想也不想,抢过白洛遥手中的药瓶,手微微颤抖地倒出两粒黑色药丸就送进了嘴里,不用喝水就使劲咽下。
“公子,这心病还是要心药医,还望公子能放宽心怀,我这给公子开点纾解心绪的药,让家仆跟我随童去药店取回,每日按时服用即可。”
“好嘞,小的这就去!”
“等等!”吴哲叫住了已经迈开腿的家仆,然后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白洛遥“白公子,你这药真真有效啊,这会儿我已经不怎么疼了!”
“哦?那可是好事啊!”
“再再给一些药丸吧,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
“公子,这药讲究的是循序渐进,可不能心急啊。”
“不行!谁能保证这病不会再发作?”还未等白洛遥将药瓶放入药箱就已经被吴哲一把夺过,见到此景,宣韶宁正欲出手却被白洛遥眼神制止。
“走开,何人敢阻止广远军执法!”
随着门外的一阵喧闹,只见一戎装之人气宇轩昂地走了过来,宣韶宁一眼就认出来人正是广远军都尉安浩然,然而安浩然根本没有看宣韶宁一眼,径直走到了床前,大声质问“你可是吴哲?”
见来人认出了自己,吴哲显然很是意外,结结巴巴地解释“军爷,您您认错了人吧,小的小的只是一个商人。”
安浩然展开随身携带的一副画像,当着众人的面对吴哲和画中人几番核对“就是你,没错,有话就跟我回将军府再说吧!来人,将此人以及他所有的手下都拿下!”
“哎,军爷!”
还没等吴哲说完,已经有两名兵士快步上前一人一边将吴哲双手反剪到了身后,并用麻绳进行了捆缚。安浩然对着白洛遥三人一拱手“几位是医士吧,广远军奉命捉拿朝廷逃犯,见谅了!”说完一挥手,即离开了。
随着整间屋子慢慢冷清下来,木清远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洛遥,沈师兄去找杨将军我是知道的,可”
“为什么吴哲会发病,你很想知道是不是?”白洛遥轻轻撕去嘴唇上方的假胡子“吴哲是南方人氏,对北方的饮食多少都是不习惯的,在这封居城有一家名为‘南为记’的膳坊,最为出名的就是他家的蜜甜汁肉,吴哲隔两日就要派人去买,而这道菜需要的一味药材就是我白家的须木,每月‘南为记’都会来白家药店采购,而就在三天前今年新产的拜月红到货了,我就派人趁夜色将拜月红投放到了吴哲住所的井水里。”
“须木本是一味香料,能增添食物的美味,那这拜月红有何作用?”宣韶宁已经联想到这两味药材之间的联系,可拜月红却是从未听说过。
“拜月红是生长于山涧旁的一种草药,因其生长能去除溪水中的杂物而被人们取来净化水源,我们白家的药师发现即便将拜月红炮制成粉末,它依旧具有净化水质的功效,然而,成为粉末之后它一旦和须木共用就会造成腹部绞痛,反应剧烈,病人常常疼痛难忍且反复发作,只有约莫五日之后方才缓慢褪去,然而治疗此症却有一良药,那就是莲芯,服下后疼痛立止。”
白洛遥一番解释,宣韶宁和木清远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啊,洛遥真不愧是安南白家的掌家人啊!”
“清远,当初在青山书院尹师姐都曾教过我们几多的药材知识,只是你们如今接触的少了也就渐渐淡忘了,而我每日都和药材打交道,自然是熟悉了。”
“不仅帮忙抓住了吴哲,还好好戏耍了他一番,洛遥真有你的!”
面对宣韶宁的夸奖,白洛遥稍稍红了脸“抓到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