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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二节 小心巴结 尽力配合

      那长史接过银票,忙不迭地塞在自己怀中,满脸挂上谄媚的笑容,说道:“姬少爷,话可不能这么说。西安城里现在全城戒严,这条命令是西安知府大人和我家秦王爷会同签发了,在他们两位面前,我就是这个”
    长史一边说,一边伸出一根手指在姬庆文面前晃了晃,补充道:“哪敢私自开门呢?”
    姬庆文眼睛一抬,问道:“现在的西安知府是谁?你去请他上来。还有秦王秦王他老人家就算了,去通知一下秦王世子,就说我节姬庆文回来了,他自然会来找我。”
    那长史听了一愣,随即回答道:“姬少爷还不知道吧?老秦王爷去年年底就薨了,原来的世子也已经继任了秦王,就是同姬少爷之前玩得特别熟络的那位爷了至于西安知府么倒是没换过,还是陈应元陈大人”
    姬庆文没想到自己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跑到京师和苏州转悠一圈,回来成了五品苏州织造兼钦差大臣,而昔日的玩伴——秦王世子朱存枢——则是更进一步,成了地位尊崇仅次于皇帝的藩王!
    姬庆文心中暗自感慨了一番,长舒了口气,说道:“那好,既然现在这位秦王爷是我的故交,那就辛苦你多跑一趟,将他和知府陈大人一并请到这里,我要让他们下令开城放我的兄弟进来。”
    那王府长史咬了一下嘴唇,为难地说道:“姬少爷,不是人狗眼看人低,这两位恐怕不是您能请得过来的。您要是着急,不如自己亲自去城里一趟,求见一下这两位,说不定还能更快一些”
    姬庆文觉得他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便答应道:“那好,你在城上替我照管一下我城下的弟兄们,我去去就来。”
    说着,姬庆文转身便要走下城墙。
    却不料李元胤伸手将他拦住,说道:“姬大人请慢,这事不合体例。”
    姬庆文一愣,问道:“什么体例不体例的?先办事要紧。”
    李元胤却不回答,扭头对那王府长史说道:“这位这位将军,我们这位姬大人可不是寻常人物,他是皇上的钦差,奉圣旨专门过来赈济灾民的。也就是说,这位姬大人乃是当今圣上的代表,就连秦王爷也应当过来拜见,更何况是一个的西安知府了。”
    李元胤身为锦衣卫指挥佥事,当然深谙大明各项律法制度,刚才所说的那一套礼法,自然合乎礼法制度。
    而其实姬庆文也知道以自己钦差大臣的身份,至少可以同延绥巡抚平起平坐,地位凌驾于西安知府之上,因此犯不着下去拜见知府大人;只是他急着赈济灾民,只想迅速将这件事情办妥,因此也就顾不到这些繁文缛节罢了。
    而在场众人之中,唯一不知道姬庆文身份的便就是这位王府长史了——在他眼里,姬庆文还是过去那个姬家的纨绔子弟,自己用箩筐吊他进城,便已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了。
    故而他听说姬庆文现在已成了“钦差大臣”的时候,顿时惊得魂飞魄散,结巴着说道:“姬姬少爷,这这事,可不能开开玩笑”
    李元胤话已经出口,自然就没有收回的余地。
    于是姬庆文拿腔拿调道:“谁跟你开玩笑?我就是钦差大臣,关防大印在我身上,皇上的是圣旨我也有!”
    “能能给人瞧瞧瞧吗?”王府长史怯怯地问道。
    李元胤眉毛一耸,呵斥道:“你是什么名牌上的官?轮得着你查验钦差关防?还不快去办差!否则治你个怠慢之罪,就连秦王爷也未必能保得住你!”
    王府长史见李元胤声色俱厉,又看他身上的飞鱼服、绣春刀,料想他便是令人胆寒的锦衣卫,因此半点也不敢违抗顶嘴,干净利落地答应道:“好,好,人这就下去办事,两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说着,那长史一转身便快步跑下了城墙。
    过不移时,那王府长史便又登上了城墙,身后领了一大队簇拥着两位贵人的人马。
    只见那两人之中其中一人身穿四品绯红云雀官服——正是西安知府陈应元;另一人则身穿猩红秀金盘龙朝服——却是姬庆文当年的玩伴,现在的秦王朱存枢。
    只见朱存枢即便穿了这身华贵无比的大明亲王朝服,却依旧掩盖不住他身上轻佻的气质,见姬庆文来了,立即快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当是哪个钦差大臣呢,居然是你子。你他妈前年进京赶考,通传天下的进士名单里面也没你啊,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了呢?也不知道走了谁的门路。”
    姬庆文听他这几句话说得亲切,便也笑呵呵地答道:“世子爷哦,不,王爷这几句话说的。这天下谁还能走得通皇上的门路啊,我也不过是机缘巧合、一时侥幸,顺带便托了王爷的福而已。”
    朱存枢却道:“哪有那么多的机缘巧合。你看我,生来就是秦王世子,老爷子没了以后,我就成了秦王爷了,命里注定的事情。我看你子也是一样,否则天下那么多不学无术的,怎么就轮到你当这个钦差大臣了”
    朱存枢一口一个“钦差大臣”,引得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知府陈应元警觉起来,忽然说道:“姬大人。你说你是钦差大臣,不知有没有印信或者皇上的圣旨在身?也好请出来让下官瞻仰瞻仰。”
    姬庆文知道这个西安知府陈应元是个办事极为谨慎的人——现如今官员能有这样的品质,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便也不去为难他,从胸口掏出自己“苏州织造提督”那枚两寸见方的官印、又取出用黄绫包裹的皇帝的圣旨,双手捧着送到陈应元面前。
    陈应元接过东西,先将官印翻过来看了看——瞧不出什么破绽——似乎是真的。
    他又将包裹圣旨的黄绫解开,见其中有一份黄封纸写成的文件,开头便是四个字:“皇帝制曰”。
    陈应元见了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双手捧着将拢共才不过一二百字的圣旨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什么重要的内容,这才重新将圣旨包裹好,连同那颗“织造提督”印玺归还给姬庆文。
    姬庆文见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有意逗他,说道:“陈大人,这份圣旨你瞧清楚了,可别是矫诏!”
    陈应元更加惶恐,说道:“不敢不敢只是这圣旨上的字”
    “这上面的字怎么了?写错了吗?”姬庆文问道。
    “不是不是”陈应元说道,“圣旨从来都是翰林院的庶吉士誊清下发的,字也不能说不好,就是太干太瘦,一副翰林气。然而这个几个字么”
    未待他说完,李元胤立即正色道:“陈大人心了。这是皇上亲笔,岂是你能轻易品判的?”
    陈应元听了一惊,赶紧收口,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却又扭头问李元胤:“不知这位锦衣卫大人台谱”
    李元胤倒也谦恭,拱手道:“在下锦衣卫指挥佥事李元胤,是陪姬大人一并过来办事的”
    锦衣卫——又是指挥佥事这样的高官——陪同办事,那是皇帝对姬庆文何等的信任。
    陈应元并非笨人,而是一个心思细密的老官僚,早就考虑清楚了其中的利害,愈发恭敬地姬庆文说道:“方才下官见皇上旨意是要姬大人独立办理赈灾事宜,那下官自然不敢怠慢。不知姬大人有什么章程,下官也好心巴结、尽力配合。”
    姬庆文点点头,说道:“那好。本官这次从苏州带了五万两银子用以赈灾,而且都是现银。这些银子由我带领的团练押运,现在就在城下,正好秦王爷、知府大人都在,那就下令打开城门,押送银子进城,我们再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