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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〇节 仇家到了

      因被沈良佐提醒过了一句,姬庆文觉得不能在“群玉院”再继续住下去,以免被好事的御史言官找到由头参劾自己。
    故而第二天一早,姬庆文便早早起床,招呼柳如是起床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群玉院”、离开南京城,返回苏州去。
    柳如是因昨天下午正式被改出了贱籍,心情大好,同姬庆文夜里风流了一夜,今日一早慵懒无比,窝在暖融融的被窝里头不想起床,便开口道“夫君不用着急,我除了一本诗集之外,便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是可以说走就走的。”
    姬庆文已将衣服穿戴齐整,笑着说道“你就光顾着自己?也不想着给我收拾收拾东西?你这妻子做得倒省事,什么事情都是由我在动、由我在做。”
    姬庆文这话说得一语双关,让柳如是听了连上一红,这才依依不舍地掀开被窝,说道“行了,我起床就是了,少在这里说你的风言风语。”
    姬庆文看见柳如是这样一幅妩媚娇羞的样子,说不出的喜爱,回身又将她抱了抱、亲了亲,这才说道“你慢慢来,我先出门去找马湘兰,把这两天的房钱和饭钱给付了。”
    说罢,姬庆文便推门出去,却又回转过来,对柳如是说道“你收拾我东西的时候,小心我那两支手枪,可别一不小心把自己给打伤了。”
    说完,姬庆文放觉安心,这才轻轻掩上房门,往“群玉院”楼下走去。
    却见老鸨子马湘兰正站在中厅里同一个年轻人讲话,看她同那年轻人说得兴高采烈、前仰后合,姬庆文便高声招呼道“老鸨子,你找到新人,就忘了老主顾了吗?也不过来招呼我!”
    姬庆文可是马湘兰接触过的最有钱的人了,当然不敢有半点怠慢,同面前的年轻人道了个歉,便转身远远蹲了个福,答道“姬大人这是什么话,我们开门做生意的,一个官也不敢得罪呀。却不知大人寻奴家有什么事?”
    姬庆文缓缓走到马湘兰身边,说道“我要走了,这两天的房钱、饭钱,你还想不想要了?”
    马湘兰听了一愣,说道“大人在这里才住了几天啊?怎么就要回去了?南京城里那么多好景致——玄武湖、紫金山、莫愁湖,大人都去玩过了没?记得柳姑娘还在奴家这里时候,多少才子出钱想请姑娘一同泛舟,姑娘还要看心情呢……”
    姬庆文却道“不就是在湖上划船么?南京这里有湖,苏州湖就少了吗?别的不说,我那座码头,不就
    造在淀山湖旁边么?想要划船,什么时候不能划?”
    “是,是,是。”马湘兰赶紧赔笑道,“姬大人说得都对,奴家不也是舍不得大人、舍不得柳姑娘么……”
    姬庆文又道“这有什么舍不得的?你不也在苏州开了家店么?有事没事多过来走走也就是了。”
    正在这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之间,却听方才同马湘兰说话那个年轻人开口问道“请问……请问这位,可是苏州织造提督姬庆文,姬大人?”
    姬庆文闻言一愣,偏头向那人脸上望去,却见此人二十五岁上下的年纪,身穿一身半旧的天蓝色短褂,眉目长得倒也十分周正,面容似乎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面,便拱手道“就是本官,却不知这位仁兄是……”
    那人拱手回了礼,笑道“姬大人果然是贵人多忘事。我许道清是什么名牌的上的人,大人又怎么会记得呢?”
    许道清?
    姬庆文这才有了些印象,问道“你就是义乌的许道清?”
    那人又笑着回答道“姬大人终于想起我来了,期年不见,大人气色看起来是越来越好了呢!”
    原来这许道清是义乌人士,当年姬庆文笼络了陈文昭,首次在义乌招兵时候,许道清便过来报了名。虽然此人身强体健,又读过两年书,乃是再好不过的人选,却因早年间有过对抗官府的事情,因此被陈文昭刷了下来,从此结下了梁子,还留下了一句“将来必有回报之时”的狠话。
    如今冤家路窄,姬庆文身边又没有护卫之人,因此不想许道清多废话,便赶紧找个由头同他告别,便说道“多承仁兄吉言了。不过看样子许兄是刚刚过来消遣的,而在下却要结钱离开了,恐怕不能再同许兄叙旧了。”
    许道清却不依不挠道“姬大人何必着急?你我今日能在此处相逢便是有缘。小人正好可以同大人促膝长谈呢!”
    姬庆文听他似乎不愿轻易放过自己,脸色一沉,干笑了两声说道“呵呵,在下同许兄……似乎没有什么好谈的吧?”
    “不如谈谈陈文昭吧。”许道清冷冷说道,“听说此人被满洲鞑子一箭射死在了京师城内,死状甚惨,可谓报应不爽,姬大人不知有何见解?”
    姬庆文听许道清对陈文昭之死是这样一个态度,顿时不高兴起来,立即开口责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文昭将军之死,既是为了救我一命,又是为国捐躯,可谓死得其所。
    你这样评论陈将军,未免有些丧心病狂了吧?你我话不投机,再多说一个字,便是一个字的错误。就此别过,今后也不要再见面了吧。”
    说罢,姬庆文一转身,便要往楼上走去。
    正在这个时候,姬庆文背后响起了一句熟悉而又老迈的声音“姬大人请留步,大人同许兄弟无话可说,不如同老朽我说几句话如何?”
    姬庆文听了这话,吓得浑身上下一哆嗦,赶紧回头望去,却见一个将近七十岁的干瘪老头子,迈着轻快的步伐,快步向自己走来,脸上还挂着深不可测的笑容。
    姬庆文立即就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他便是白莲教主徐鸿儒。
    徐鸿儒这几年处心积虑地同朝廷作对,先是去西安准备笼络高迎祥、李自成两人,后来又准备截杀魏忠贤以此来扬名立万。可他这两件势在必得的事情,都被姬庆文给搅黄了。
    因此,这位在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白莲教主,也同姬庆文有着颇大的仇怨。
    偏偏这个徐鸿儒年纪虽大,可身上却有一身极强的武功,姬庆文扪心自问,自己虽然年轻,却还真的不是徐鸿儒的对手。
    因此他在眨眼之间,便做出了自己认为最为恰当的决定——跑路!
    只见姬庆文努力压抑住忐忑不安的心情,开始缓缓向楼上后退而去——倒不是他昏了头往楼上死路上走,而是“群玉院”大门口已被徐鸿儒和许道清两人挡住了,若是强冲过去,便同自投罗网没有什么区别。
    他这样的动作,又怎能瞒住老奸巨猾的徐鸿儒近在咫尺的观察。
    只听徐鸿儒“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大人何必现在就走呢?老朽是一只脚踩在棺材里的人了,活一天便少一天,大人就不肯陪老朽说上几句话么?”
    姬庆文一面往后退却,一面答话道“我同你两次相遇便交手打了两次……这里可不是西安,又不是阜城驿站,是大明留都的南京城!要是打坏了东西、打出了动静,巡城官兵说话就到,到时候就怕不好收拾了。”
    徐鸿儒逼近了两步,笑着说道“姬大人这就不必替老朽担心了。这里是青楼妓院,嫖们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事情还少么?万一官兵来了,老朽自然会同他们解释。”
    姬庆文依旧在往楼上退,口中却不闲着,问道“官兵过来,也是这里的老板娘——也就是老鸨子马湘兰出来说话,恐怕还轮不到你徐教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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