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她把我忘了？”唐明峰惊呼了一声，眼神里满满都是震惊。
    回城的这些年里，唐明峰经常吵着要回去找妈妈。每一次，唐云山都骗他，说他姥爷是个大恶人，不仅扣着肖茉莉不给来城里，也不许他们父子俩回去看望肖茉莉。
    头几年，唐明峰还小，信了唐云山的说辞。
    随着年龄的渐渐增大，唐明峰偷听到唐云山和别人说话，才知道“恶人”是唐云山自己，并不是姥爷。
    是唐云山嫌弃肖茉莉是农村人，也是唐云山嫌弃肖茉莉老了不好看。知道唐云山的真面目后，唐明峰没有再吵着要去找妈妈，而是在暗中观察唐云山的动静，想找出妈妈的地址。
    可惜，唐云山这些年来，只联系过一次肖长青。那个电话，唐云山还特地跑到外面的电话亭打的。
    唐明峰想过找小叔爷唐志浩帮忙，可小叔爷忙的很，一个月的时间，唐明峰还见不到唐志浩一回。再说了，唐明峰和唐志浩见面的时候，唐云山都在场。当着唐云山的面，唐明峰没敢向唐志浩提“找妈妈”的要求，这样一来，唐明峰的计划，就这么一天天地耽搁了下来。
    不过，在睡梦里，唐明峰还是会经常梦见妈妈肖茉莉。唐明峰都打算好了，等他成年后，他就把妈妈肖茉莉接到自己身边来住。爸爸不要妈妈，他要，爸爸不愿意养妈妈，他养。
    可如今，小叔爷居然告诉他，那个在睡梦中都会温柔看着他的妈妈，居然忘记他了？
    “小峰，你妈之前被你爸气疯了，一年半前才好，清醒后，她把你爸和你都忘了。”唐志浩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小峰，你妈她应该是太痛苦了，所以，她清醒后，干脆把你们父子俩都忘了，你去找她的话，万一刺激到她，她会再次疯掉的。”
    唐志浩确实有些担心。肖茉莉的疯病，是被唐云山抛弃后刺激出来的。
    现在，肖茉莉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忘记了唐云山父子俩，开始了她的新生活。
    唐明峰这一跑去，万一刺激到肖茉莉再发疯，这可怎么是好？
    “小叔爷，我知道了。我不去找她。”唐明峰低着头，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爸有了自己的家，不爱他了。他妈疯了又醒了，结果忘了这世上还有他这么个儿子。老天是在玩他吗？有父有母，却像是个孤儿一般。
    “小峰，这事，你别怪你妈。你爸那里，我会和他好好说，让他以后放多一点关注在你身上。”唐志浩见到地上晕开的一颗颗水印，哪里不知道唐明峰这是哭了。
    不过，为了少年的脸面着想，唐志浩只能装作没看到。
    “小叔爷，我不回去，我以后，能不能跟着您过日子？小叔爷您放心，我会做饭，还会洗衣服，保证把您伺候的好好的。”唐明峰听唐志浩话里的意思，是让他重新回家去生活。顾不得满脸的泪水，抬起头恳求了一句。
    伺候？唐志浩听到唐明峰用带着哭腔的语气，说起他会做饭会洗衣服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
    这小子，年纪不大，心眼子却不少。
    感情？他这是怕自己嫌弃他白吃白住，这才拿伺候自己这一套说法，来让自己收留下他呢！
    罢了罢了！年纪大了，还真觉得身边冷清的慌，有小峰这个孩子在身边，日子应该会快乐许多吧？
    在这一瞬间，唐志浩的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大荒村。
    周爱国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黑乎乎的茅草屋顶。
    发生什么事了？他记得之前自己在做什么事来着？
    周爱国的脑子开始缓慢地转动了起来。
    对了，黑狗，还有半夜爬墙，他逃跑，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接着，是后颈子上的凉水，还有林安生的鬼影······
    对了，林安生呢？自己晕倒后，林安生没要他的命，就这么放过他了？
    想到这里，周爱国“呼”的一声坐起了身。
    空气中漂浮着肉块的香味，周爱国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小丫~！王小丫~！”周爱国扯着嗓门喊了几声。
    一阵脚步声过后，门口的草帘子被揭开了，走进了一个肤色蜡黄的瘦弱女人。
    “孩······孩子他爹，你······你醒啦？”李小丫站在窗前一尺开外的地方，怯生生地问了一句。
    李小丫是外县人，被家里人“卖”给周爱国做媳妇的。
    李小丫的相貌清秀，就是有点口吃，平时慢慢说还好，越着急越说不出话。因为这个毛病，李小丫平时不爱说话。
    也只有周爱国问到的时候，李小丫才会说几句。
    “醒啦？你这不是废话吗？没见我睁着眼睛呢吗？”周爱国伸手指了指自己瞪得溜圆的一双眼睛，恨恨地骂了一句。
    李小丫给周爱国生了三个儿子，可周爱国还是对她嫌弃的很。
    原因？自然就是李小丫的结巴了。
    如果可以的话，哪个男人不想娶个年轻漂亮又有气质的老婆呢？可惜周爱国家太穷，到了二十六七还没说上媳妇。
    李小丫长得周正，只是有点口吃的毛病。周富贵是个会算计的，趁机把李小丫家要的彩礼往下压了压，就这样，李小丫嫁给了周爱国。
    结婚后，李小丫也感觉到周爱国对她的厌恶。在这个家里，李小丫尽量让自己变成透明人，干活抢着干，吃饭就在灶间随便吃点。没有男人撑腰的媳妇，没资格矫情。
    刚结婚那会儿，李小丫的气色还算不错，相貌也算能看的过眼。
    嫁给周爱国二十来年了，李小丫早就没有年轻时的秀美了。
    在周家，家里家外的事，都需要女人操持。周家的女人，包括婆婆王杏儿在内，都需要跟着生产队下田赚公分。收工后，周家男人可以躺在床上等吃喝，女人却还要忙着喂鸡喂猪还要洗衣服做饭等一大堆家务。
    生个三个儿子又操劳了二十来年，每天吃的又是最差的伙食，李小丫今年四十岁，头上已经满头白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