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王安石
第二百六十章王安石
苏洵有些头疼:“这次带东西也太多了,幸好是没有买到马,要不然还真没法安置,这宅子还是偏小。要没有待考房,还得租车,更麻烦。”
乞第龙山去几次地方都看过了,回来除了夸赞汴京繁华之外,就一个评价——贵!什么都贵!
因此他舍不得花钱,相同价格,在眉山都能买到五尺半的好马了,这里才四尺二!
四尺二的马比驴好不了多少,还不如租车,一次花费不过百文钱而已。
汴京的繁华,与苏油关系不大,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时间看。
家里安顿好,这才开始打探消息。
首先就是坏消息,张方平,刚刚为朝廷整理出《嘉佑驿令》,这是继漕运改革后的第二个重要章程,同样是针对物流交通,提振商路的必要举措。
然后也是老张自己行为不谨慎,被权御史中丞包青天咬住了。
事情是这样的。
今年春,开封府接到一起诉讼案——一名刘姓老妪状告她的侄子刘保衡“亡赖豪纵,坏刘氏产”。
这刘保衡就是一名通过扑买承包到京师某个酒场的富商。不知道是因为投标时标价过高,还是对酒场经营不善,结果亏了大本,欠下政府一千多贯钱。
刘保衡被官府追债——这是计司的业务——只好卖掉祖业,一处京中的宅院来偿还欠款。
汴京内城难得有宅院发售,因此那里一放盘,马上就有人买下来。
告状的老太太,是刘保衡的姑姑;所控告一事,正是刘保衡卖掉祖业还债一事。
开封府调阅了档案,这姓刘的卖掉的是他自己的物业,没什么不对啊。
刘氏姑姑向法官提供了一个对刘保衡不利的证据:“保衡非刘氏子。”
要是这样的话,刘保衡真没有权利卖掉刘家的祖业。
开封府再次派吏员调查,证实刘氏姑姑所言非虚,刘保衡乃族子。
于是,法官按律判处:取消刘保衡鬻卖刘家祖业的交易,刘保衡将钱款退还买方,买方将物业退还刘家。结案。
等等,开封府一名法官发现,这处宅院的买家,竟然是三司使张方平。
老张在益州滋润了几年,手里也有了不少钱,就准备在京城买套房子。
恰好刘保衡不得不卖房还债,这事情又是计司正管,老张便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掏钱买了下来。
权御史中丞包拯上书劾奏张方平——身为三司的行政长官,现在刘保衡卖房还债,恰好又是你张方平将房子买下来,那谁知道在交易的过程中有没有存在不正当的利益输送,或者有单方面恃势压价的不公正行为呢?
随后,御史台的言官都纷纷要求处分张方平。
官家应御史台的要求,下诏罢免了张方平的三司使之职,外放到陈州。
四川如今成了大宋经济特区,从益州出来的官员,一般都会被贴上个“懂经济”的标签,于是官家任命接替赵抃干满一届,刚刚回来的益州知州宋祁接任。
但这一人事任命又遭到老包的强烈反对。理由是宋祁在益州时,贪图享乐,不宜升迁;而且,宋祁的兄长宋庠是执政官,宋祁应该避嫌。
宋祁很无辜,老包你要讲道理,在益州不贪图享乐,是做不好官的啊老包。
官家也很无语,这不合适那不合适,那你老包来当三司使,好不好?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老包当年让官家立储,官家被逼不过了,直接来了句:“你想立谁?”老包摘下乌纱帽跟官家怼回去:“你疑我用心,那把我罢免了再立也行!”
不过这次情况变了,老包不知道为什么,接了!
这下轮到欧阳修看不惯了。
欧阳修立即上书:“近除包拯为三司使,命下之日,外议喧然,以为朝廷贪拯之材而不为拯惜名节。然犹冀拯能坚让以避嫌疑,而数日之间,拯已受命,是可惜也!”
我还以为他会坚决辞让避免嫌疑,结果他这么搞!
“拯天资峭直,然素少学问,朝廷事体,或有不思。至如逐其人而代其位,嫌疑之迹,常人皆知,拯岂独不思哉?”
赶走别人自己上位,老包你这是有嫌疑有瑕疵的!
“拯在台日,尝指陈前三司使张方平过失,方平由此罢去,以宋祁代之。又闻拯弹祁过失,祁亦因此罢,而拯遂代其任。此所谓蹊田夺牛,岂得谓无过?而整冠纳履,当避嫌疑者也。”
因为农人的牛踩了田,就判没收别人的牛,用这种方式处罚老张,太过了。然后轮到老包你自己了,怎么标准就不一样了呢?这不同样是瓜田李下说不清吗?!
欧阳修也真算是直人,老张在当御史的时候可没少说过他的坏话,他现在反过来替老张抱不平。
包拯一听说欧阳修的奏疏,也提出辞职,但仁宗皇帝并没有批准,求求你们都消停了好不好?大家搁置争议向前看好不好?难道让国家财政部长空着?!
空着就空着!过了一段时间,包拯“乃就职”。
此案给政坛带来的震动还不止于此,开封府在审理这个案子时,还发现宰相富弼的女婿、扬州知州冯京也跟刘保衡有牵连。
冯京在京任馆职期间,跟刘保衡是邻居。曾以铜器为抵押,向刘保衡借过钱。
刘保衡因为酒场经营不善,家里已没什么余钱,却又不便拒绝冯京,于是用家里的银器作为抵押物,向质库贷款借给冯京。
这本是小事儿,但是有张方平的处置在前,于是冯京立即避嫌,提出辞职,申边缘山区去扶贫。
官家遂将冯京从繁华大郡扬州调到小地方庐州。
这事情让苏油啼笑皆非,老张的遭遇,和某体育明星老公,当年的某港财政司司长调税前买汽车的情况何其相似。
等等,大宋官场的廉洁程度,都能和后世最廉洁的政府相比了?可别逗了喂!
不过好在转运司还有熟人,也算自己的半个老师。
赵抃赵老头,如今是管三司之一,度支司的副使,相当于财政部副部长。
赵老头也是租房住,苏油的到来让他很高兴:“我那白龟还好吧?”
苏油指着自己:“我,不远千里风尘仆仆过来看你,你,不问人,先问龟?再说那白龟是我家卿,如今有个可爱的小字叫玉奴。愿赌服输啊明公。”
赵老头说道:“说得这么好,还不就是来考试的?想好没,去礼部还是来转运司贡院?”
苏油说道:“那还用说,肯定是转运司啊,开封府转运司乃计司直辖,有你和张公在,这里算是我半个娘家。”
赵老头就叹气:“现在是包公了,抓廉政是一把好手,不过也只能抓廉政了。”
苏油笑道:“这不挺好?你不是也擅长这个?关节不到包御史,清寒无喜赵知州。如今节气,天下流火,三司独得一片清凉啊。”
赵老头摆着手:“三司掌天下钱粮,熙熙攘攘才好,独得清凉,不是好词儿。你这孩子蔫儿坏!”
说完又问:“别闹了,保荐你的大员,可找好了?”
苏油叹气道:“你要是不嫌弃苏油无才,算是一位。本来想加上张公的,结果他又不在朝中了……”
赵抃笑道:“你堂哥在欧阳内翰那里熟门熟路,哪里用得着我们。”
说完从身后书架上取来两封信:“这里有一封是老张临去之前留下的,一封是我的,你拿着这两封信,去见永叔和圣俞吧。文章事业,还是他们靠谱。”
这时候书办进来:“副使,度支判官请见。”
赵抃笑道:“请进来吧,正好,此人明润你当一见,应该谈得来。”
没一会儿,进来一个人,相貌堂堂,身材也匀称,算是美男子一枚,呃,就是一脸的傲气,还有点黑,有点脏。
衣服也是邋里邋遢,脖子下内衣都有汗印子了。
那人对赵抃施礼:“副使,《度支副使厅壁题名记》做好了。”
苏油吓了一跳:“你……你是王介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