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1、卧虎藏龙
手术刀的光芒只是闪了一下,就隐没在了黄粱的手心里。
他不可能真的动刀斩杀老沃尔夫的影子,一方面这个影子和老沃尔夫早已成为一体,无分你我,要想斩杀影子,必然也会伤害到老沃尔夫的意识本体,以老沃尔夫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可能就此一命呜呼了。
另一方面,无论黄粱受了多少赵鹏程的记忆的影响和人类情感的同化,他始终不确定自己算不算一个真正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影子”才是他的同类,而杀了影子,必然会让自己的实力和异常变化暴露在组织面前。
组织把他派来温哥华的初衷,就是接近沃尔夫家族,虽然后来去洛杉矶转了一圈,让自己来温哥华变成了巧合,但他总觉得有人在安排这一切。根据霍华德的交待,北美现在的负责人是第二领袖,而自己正是直接受到第二领袖的领导。
谁知道第二领袖在哪儿?说不定就在威廉·沃尔夫身边呢!
影子只是在地上扭了两下,终于还是静静地躺了下去,不知是没有力气,还是在等待什么。
老沃尔夫捏紧了拳头,浑身颤抖着,朝前迈了一步。
黄粱看向远处的雪山,拿枪的人驱使着雪橇犬围住了山顶的白狼,灰狼群从山的另一边逃走了。
砰一声枪响,震得整个梦境空间都颤抖了一下。
沃尔夫的精神力有点支持不住了,但他咬着牙又朝前迈了一步。他的脚步沉重,积雪没过了他的小腿。他的眼睛变成了绿色,发出狼一样的光。
对面的白狼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朝这边看了一眼,突然仰起头长嗥一声。
嗥叫如防空警报般连绵不绝,响彻在空旷的雪域世界里。
沃尔夫停下了脚步。
他身后的影子忽然扭曲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就站在沃尔夫的身后,薄薄的一片,在满目的雪色里十分显眼。
如果沃尔夫此时回头的话,一定会吓个半死。但他浑然不觉,只是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眼里的绿光也更盛,仿佛磕了药一般,使尽最后的力气,奋力朝前走去。
黄粱看出来了,影子在影响沃尔夫的意识,让沃尔夫冲破梦境屏障,进入远处那片广阔的冰雪世界。
从沃尔夫本体潜意识中,黄粱感觉到了他对狼群的怜悯同情、对追赶狼群的猎人的愤怒、以及对白狼的敬畏。这种敬畏让他不敢越雷池一步,而影子意识影响了他,让他的愤怒超过了理智和敬畏。
黄粱很想知道,影子为什么会产生和沃尔夫不同的意识思想。照理说,影子获得了沃尔夫的部意识,和他同生共长,在等到可以取代本体意识之前,它应该都不会产生别的意识,除非有什么东西在影响它,或者在它寄生的最初时刻就被种下了源头意识,它的目的很可能不是代替沃尔夫,而是想要突破沃尔夫的精神屏障,进入那片雪原。
黄粱也对那片雪原很好奇,还有那头白狼。但他现在可不敢进去,他在沃尔夫的梦里,这里是和那个神秘世界相连的唯一通道,如果沃尔夫退出梦境,他很可能被困在那里再也出不来。
而老沃尔夫更不能进去,一旦进去,他现在的梦境必然坍塌,他的意识将离开他的身体,他会变成植物人,或者干脆死掉。
黄粱的手里再次亮出了手术刀,他决定在沃尔夫冲过梦境屏障之前拦住他。他可不想自己刚来温哥华给沃尔夫治病没几天,这个老头子就死了。
但就在这时候,对面的场景发生了变化,就好像电影镜头一样,把白狼的画面拉近了。黄粱能够清楚地看到白狼愤怒的眼神,鼻子和上唇擤动着,露出白色的尖锐的牙。
它盯着沃尔夫和它的影子,突然一声怒吼,那座雪山上便刮起了一阵狂风,穿过了梦境的屏障,呼呼地吹来。
黄粱被风吹得身体晃了一下,但他马上稳住了身形。他知道这不是真正的风,而是一种精神风暴,是由精神力形成的对意识的威压,只不过人在意识中还原成了风。
黄粱能稳住,但沃尔夫显然无法稳住。他迎着风,仰面栽倒,而他身后的影子,像风筝一样被吹了起来,只不过脚始终和沃尔夫的脚连在一起,因而被吹得很长很长,颜色也越来越淡,像一缕飘在空中的炊烟。
黄粱终于知道沃尔夫为什么这么虚弱了。
入侵的寄生意识并没有要杀死他,而是驱赶着他去突破那道梦境屏障,而和老沃尔夫相连的那个不知真假的世界里的那头白狼却明显不想让他进来。白狼的精神里透过屏障,伤到了影子,却也伤到了沃尔夫的意识体。所以沃尔夫和他的影子都很虚弱。
沃尔夫已经无法支撑梦境了。他的梦境原本在白狼吼那一声的时候就要坍塌了,但黄粱下意识地使用精神里护持了一下,为的就是看一下那个影子在白狼的精神冲击下会发生什么。
但他忽然感觉到了另一个陌生的精神力,和他一样,正在护持这个梦境。
他猛然转头,看见奎·沃尔夫就站在梦境边缘的阴影里。
在进入老沃尔夫的梦境时,黄粱为了不扰动这个空间,一直躲在梦境的边缘。只要他不进行精神干扰,沃尔夫就不会发现他,如果有别的意识体进来也不容易发现他,除非二者之间的精神力差距很大。
他没有发现洪奎,洪奎可能也没发现他。但他们刚才同时使用了精神力企图阻止梦境的坍塌,于是就发现了对方。
两人都有一点惊讶,但没来得及交流。因为再不退出梦境的话,老沃尔夫要坚持不住了。虽然影子可能在白狼的精神压力下如烟消散,但沃尔夫大概率也会死。
他们同时放手,退出了梦境。
威廉·沃尔夫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像干尸一样,两只眼睛更加无神,但还是不甘心地睁着。
玛莎抱着老爷的头,嘴里念叨着什么,像个虔诚的修女在祈祷。
黄粱看着洪奎问道:“一直是这样吗?”
洪奎说:“是的,基本每次都是这样。”
“青木……”黄粱原本想问青木知不知道这情况,转念一想青木肯定知道的,便问,“他是怎么给老爷子治疗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我还不知道怎么进入我父亲的梦里,后来还是得了青木先生的指点,才懂得精神力的控制方法。”
洪奎一直扶着老沃尔夫的肩,看他没有再发作的迹象,便直起身来,仿佛不经意地问道,“黄医生认识青木先生?”
“你不是跟我说过老爷子在吴中接受过治疗吗……”
“我可没说过他的名字。”
黄粱已经知道自己失口了,暗骂自己谨慎一世,糊涂一时,好在他是梅以求介绍来的,便以此为挡箭牌解释道:“哦,听梅教授提过青木先生的事,心向往之,你说在吴中治疗,我就猜到是他了。”
“是啊,小小吴中,真是藏龙卧虎啊!”洪奎说。
黄粱心头一跳,反复咀嚼洪奎这句话,又仔细回忆自己的言行,确定并未露出什么破绽。
“先生们,可以吃饭了。”旁边的玛莎恭敬地对洪家大少爷说,然后饶有兴致地看了黄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