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割稻日
日子不紧不慢的溜达着,转眼就了七月底,头天儿晚上张老二就拿着大喇叭在村里喊,说着第二天收水稻,叫晚上吃好点儿,免得干起活儿来没力气。
这夏天天亮得早,往往五点钟左右亮得差不多了,四点左右也有些麻麻亮,不说多亮堂吧,至少路是看得清的。
各家各户两点多不到三点就起来了,拎着个煤油灯就去了大队部集合,等着张老二分配工作,谁谁谁割稻子,谁谁谁挑担子,谁谁谁打稻子的,谁谁谁晒稻子,谁谁谁捆草垛子之类的,又谁谁谁负责在大食堂做饭啥的,谁谁谁送水之类的,利利落落分配好了,大家伙儿就呼啦啦的拿了工具往稻田里边儿去了。
像赵二牛张家兄弟并赵家兄弟等壮汉,那当然分配的是最重的活儿计,不过工分也高,像赵老大老二张老大老二这样的,干起活来又利落又卖力气,就是挑担子或打稻子,一天工分满满十工分,累积起来到了年底要凭着工分分粮的,多了工分年底为正,到时候不仅粮分得多,还能领到钱呢!若到了年底工分为负的,不仅没钱没粮领,还得拿钱买粮,所以大家伙儿对着这工分,可一点儿也不敢大意,毕竟都靠着这玩意儿吃饭呢!
当然也有偶尔不来干活的,比如说病了,有急事儿要干的,就不来上工分了,这种情况下,就得看情况看关系,正经事儿呢张老二也会睁一眼闭一眼的,工分就不扣了,如果纯粹是偷懒,那他也不会客气,该扣就得扣,不过二队的人,基本也没有偷奸耍滑的,不像其它队的,每年到了年底,总有那么几个赖子,一年上不了几天工,负着工分没粮吃,就东家混西家混的。
赵二牛因为头次在这儿下地干活,还得做出来让大家伙儿瞧瞧,记多少工分,得今天这一天活干完了,张老二才能寻摸着让记分员记了,这样就算他稍稍偏向着点儿,只要大面儿上干的活计跟其它人差不多,村里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人都是有个亲疏远近的吗,不过分就行,顶多背后说两句小说,再过的事儿也不会有。
小媳妇之类或大婶子之类的,多是分到割稻子,一行一行的割了,有一把抓了抓不住,就顺着放到稻茬头上,再割上几把放在一起,堆着能两手合拿的样子。再割就再起一堆放着。这割稻子也不是个轻松活儿,一天下来能累得人腰酸得直不起来,那手也能颤得拿不动东西,所以等割着累了的,也会歇上一会儿喝喝水,等劲儿缓差不多了再接着割。像赵家张家婶子赵保国便宜妈年纪的,差不多就是割稻子这活儿了,一天儿下来,手脚麻利的工分也有个八九分,满分的少有女人能得到的。
像捆草垛的,大食堂做饭的,给地头里人送水的,这种轻松活计基本上都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就年纪上了五六十的大娘,譬如张老二他娘,张老二他舅娘,带着几个年纪差不多大,又说得来的老娘们儿就给把大食堂做饭的事儿给干了。
其它年纪差不多的老娘们儿老爷们儿,就给捆捆草垛子,或给地头里送送水啥的,反正是重活儿基本不让他们干的了,就一些轻松的活计,但活轻松了,这工分也就不高了,一天下来也就个五六工分的样子,不过都这岁数的人了,家里也不指望着老人的工分吃饭,不过是闲不住,非得做点子事儿,来证明自己没老还年轻着呢!
晒场也有分配人守着,就是要时不时翻晒着,还要防着鸡偷吃,或鸟拉屎,或不小心变天儿赶紧收了,这活计也不累,就分了两个老大爷守着,时不时翻一下,这村里头还养鸡的也没几家,没事儿也不往这边儿来,这天儿又旱了这么久,两年多没下雨了,鸟雀什么的早就不见了,就是看着翻晒一下,再给混扒扒稻子草屑子。
这一天儿下来,人都快累成狗了,队里的稻地就算都收回了,打下来晒在晒场的稻子,那叫一个少,净重也就八千八百多斤,都再晒几天收起来,估摸着能有八千斤左右。
村里人愁得连饭都没心情吃了,但咋能不吃?不吃第二天干活没力气,那叫一个味如嚼蜡,吃完了都不知道是啥滋味儿。
二队人口有差不多接近四百,稻地分了一千亩,累死累活一整天下来,这个收获让谁也高兴不起来,拢共才八千斤,合着稻子的产量,平均一亩就八斤?就算年底分了,这均到每个人头上,也就二十来斤,就算拿了去换粗粮,又能顶几天吃的?何况还这点子产量还要交公粮,这连公粮都交不上,还能指着分给大家伙儿吃呀?
愁呀!!张老二愁得头发都白了,这稻子产量这么低,要是都交公了,他怎么给乡亲们交代?要是不交公,他屁股下的位置那也坐不稳。要说这位置丢了也不算什么,关键是万一上头再指个不着五六的下来,祸害的还不是大家伙儿吗?
可他要坐稳这个位置,还不能不交公粮,城里人也缺吃的呢!都指着秋收后的粮食,可谁又想了他们乡下也不够吃呀!!张老二愁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光瞅这稻子的产量,就知道今年大豆红薯玉米的也高不到哪里去了,从现在到明年开春还有大半年时间呢,再者说到明年这旱走不走得了还是一说,就算不旱了,这点子粮食也顶不到那时候呀!!
张老二愁得睡不着觉,这赵二牛家里也个顶个的犯愁,老爷子那杆烟枪,一拿起来就没放下手过,整个屋里都是一股子烟味儿,眉毛都挤到一块儿去了。
虽然他不缺吃不缺喝的,这再怎么愁吃的也饿不着他,可谁没个三亲六故呀,柱子他季义叔也有一大家子呢,对他也孝顺,时常补贴着,哪怕这旱成这样,也没少他一口子吃的,好喝好用的都紧着他用,他也没受过什么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