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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虚的尤良木捏着衣角,垂头丧气,一声不吭。
唐云乾很了解他,便干脆替他答了,“以前是,现在也是。”
“哎……”这是事实,尤良木在心里给对方的话一万个认同。
“然后你缺钱了,就来找我,是不是?”
尤良木也不好否认。
“我有要紧事,”他小声嗫嚅着,给自己辩解了一两句,哪怕很苍白,“这事儿很急,要用不少钱,真的……乾哥,我、我实在拿不出来。”
良久,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他稍稍抬起头,偷瞄了一眼,发现唐云乾的脸色不太好看,微蹙眉头。
尤良木的神经霎时就绷起来了,他对唐云乾这种表情太过熟悉,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感到心惊。
于是还没等唐云乾开口,他自己就已经先行打退堂鼓了,“不、不行的话,呃,那就算了......钱的事情,我自己再想想办法,哈,就不打扰乾哥您了......”
男人无地自容,想找个洞钻进去,就地躺平装死也行,但快速衡量之后,这两种办法的可行性都不强,只会令唐云乾更加看不起他。
虽然,唐云乾应该是一直都看不起他的。
所剩无几的尊严快要耗光了,尤良木绞着自己的裤子,脚下作动,正要转身离去。
唐云乾却在这时开了口:“要多少?”
尤良木愣了一下,比出两根手指,报了个不多不少的数,“二、二十万......”
讲出金额时,男人的姿态也保持着低眉颔首,或许这样,对方就能好说话一点。
当然,即便对方不肯把钱借给他,他也不会把过往的情分摆出来,好像显得你非得看在我俩之间那点破事份上,就一定要接济我这穷酸孙子。
因为翻烂账很没意思,尤其是桃花账,里头那些藕断丝连,遍地鸡毛,他不想再提。
他知道自己如今在唐云乾心中的分量还不足以抵上二十万,可能连二十块都没有,就不在这儿演小丑了。
“二十万。”唐云乾在齿间斟酌着这个数字。
他没有问尤良木要用这笔钱干什么,似乎早就知道原因,又或是根本不在乎。
尤良木紧张得冒汗,试探着说,“二十万不行的话,折半也可以的……十万?”
唐云乾看着他,眼神里有读不懂的意味,“我以为你会要得更多,只要二十万,够么?”
尤良木一顿,梗着脖子道:“哎,够的,够的。”
不贪心,够用就好,虽然现下这境况也未必够用。
他反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即便要在唐云乾面前丢掉尊严,也总比眼睁睁看着病危的姥姥因为交不起医药费而被赶回家强得多。
任谁为人子孙,都会选择前者的。
但此时此刻,他还是羞愧难当,像个孩子一样捻着手指,没有勇气抬起头去与唐云乾对视。
“为什么要低着头说话?”唐云乾清淡的嗓音刺破了空气中的沉默。
尤良木微微抬眼:“啊?”
“这么久没见,看都不看我一眼?”
“呃,我……”
身为男人,如果想要不卑不亢,就该时刻挺胸抬头,只是尤良木很难做到。
唐云乾见他仍低着头,又问:“是懒得?还是不想?”
尤良木想说,都不是,而是不敢。
过去两年,他们因为钱而开始,因为钱而步入进行时,这段畸形的关系一直弥漫着铜臭味。一个为对方解决金钱需求,一个为对方解决生理需求,也算……互帮互助了。
正因如此,尤良木对这位债主总是保持着察言观色的态度,对方每个表情在他眼里都很明晰,有固定的含义,能够清楚归档到每一种不同的情绪之中,帮助他理解这个男人。
好吧,其实也不是很理解……
不理解就容易曲解。
“不、不是的,”尤良木想不到借口,“因为,我有点,呃,只不过是有点......”
唐云乾耐心听着他的卡顿,语调也尚算温和:“有点什么?”
尤良木说不出口,只好摇了摇头。
——有点不好意思,又不止是不好意思。
他顾左右而言他,心虚自己在离开对方之后混得一团糟,最后还是得灰溜溜地滚回来求助。
也可能是因为心动,对唐云乾的感觉原来根本没有消失,哪怕彼此已经分开了一年。
“阿尤。”
唐云乾从靠椅上起来,男人身长体立,唇薄如刀削,儒雅中带着一份淡淡的疏离,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气质,而尤良木也正真实地感受着这一点。
男人走到尤良木面前,靠得很近,远远小于正常的社交距离,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两个人有些过于近了。
“我给你的那张卡,还在吗?”
“卡?”
“嗯,那张银行卡。”唐云乾道。
大人物没有嘲讽或责骂一而再再而三问自己借钱的小人物,而是保持很好的教养,问对方还有没有在用当初自己给的那张卡。
这个男人似乎只好奇这件事,而非想通过询问这件事,再去了解别的一些事。
尤良木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在的,卡还在,放在钱包里呢。”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裤袋。
这张卡,是他以前跟在唐云乾身边的时候,唐云乾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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