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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公馆是不能常住了。原先的避难所成了危险区域,各种抗日力量在租界区活动,每个月都有亲日份子当街被杀。饶是祝南疆胆子再大也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岩泉副领事眼看到手的“人才”被军部挖走,也不好多说什么。一个月后的就职宴上,他带着几个所谓“中日友好人士”找到祝南疆:“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日后公馆烦劳警察局的地方还多,还望祝局长多多关照。”
祝南疆当即谦逊地表示自己是个粗人,做不好文化方面的工作,这才决定干老本行混日子。两人一来二去客套半天,最后岩泉在文化部给他安插了个类似顾问的职位,请他给日占区的文化宣传工作出谋划策。
田东宝也在那几名“中日友好人士”之间,岩泉在介绍他时特意强调:“田处长提起你时那是赞不绝口”。祝南疆眉头一皱,不知他是中文说得不好词不达意,还是有意帮着田东宝来恶心自己。
——去他妈的,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用得着你来夸赞?
田东宝趁他脸色还没完全阴下来,快速上前热情洋溢地握住他的手:“有祝局长的支持那真是太好了!情报方面的工作我算是个新手,日后还要向祝局长多请教请教。”
祝南疆冷着脸回应道:“华区的情况我不熟,我才要向田处长多请教请教。”
这时他余光一闪,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四十来岁年纪,浓眉宽鼻梁。对方似乎也在朝自己这边看,下一秒却又不见了踪影。
祝南疆的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并不记得自己何时何地曾见过这样一张脸,正疑惑间岩泉副领事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祝局长,新民报社的江记者今天也来了,宴会结束后他想单独给你做个采访,我先给你引荐一下。”
江记者过后是张书记,张书记过后是王部长李部长。祝南疆从一个角落被拽到另一个角落,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到采访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两天后他的半身照出现在了《新民报》首页,配文是一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大意是理解日本政府的良苦用心,致力中日友好和东亚的永久和平。
“我说过这话吗?”祝南疆躺在沙发上念了两遍新闻稿,“这不像是我说得出来的话。”
瞎子端着杯热牛奶走过来:“不像。”
“照片拍得还不错,比姚成蹊那张好看多了。”
“是,三爷。”
第二天清晨,这张漂亮的照片被人单独剪下来贴在警察局外的围墙上,正中间用红墨画了个大大的叉。警卫把东西撕下来交到祝南疆手里,后者看了两眼,内心并无波澜。
又过了几天留在何公馆的手下打来电话,称有人往院子里泼粪水和石头,墙角的花盆被砸碎了一排。
“什么人干的,有眉目吗?”
“顶多一两个人,没进屋子。”
“先随他去,夜里加派些人手。”
“是,三爷。”
这事不像是军统局指使的,特务办事不是这个作风,再说上边要是有什么动静宋成耕不会不知道。至于是不是革命党干的更不好说,这年头藏在租界区抗日锄奸的爱国团体一只手数不过来,今天这里放一枪明天那里来一炸弹,根本查不出来领头的是谁。
为什么没人去炸田东宝?祝南疆心想,我去找几个人冒充锄奸团给他来两枪,也没人知道是我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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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南疆当真琢磨起暗杀田东宝的事来,结果发现此事大概不大可行。岩泉公馆警备森严且有自己的武装护卫,田东宝就住在公馆附近,来去一车四个保镖,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
最主要的是民众只知道“大道政府”,并不知晓岩泉公馆的存在。情报处处长这名头低调至极,除非必要时候从不在报纸或者公开场合出现,即便出现也只是寥寥数语。因此三四个月过去,祝南疆这警察局长快被喷成骰子了,田东宝还安安稳稳地躲在他身后,也没见有谁公开批斗他。
“我就不该接受那个新民报的什么狗屁采访!”
“三爷,在那之前就有人在街上骂你了。”
“是吗?我怎么没听到?”
“是租界那块儿,还有人专门写了文章。”
“写文章骂我?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说了怕三爷不高兴。”
“那你现在说个屁!”祝南疆怒气冲冲地一拍桌子,“以后这种事就不用告诉我了,告诉我有用吗!?”
半个月后何公馆的手下前来报告,说有两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夜里翻墙进院子里搞破坏,这回被逮个正着。
“谁指使的?”
“不像是有组织的行动,黄毛小子,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枪。”
“有没有伤亡?”
“人没事,就是来旺……听到声音它第一个跑出来,被打到脑袋死了。”
来旺是祝南疆当年给林管家买的哈巴狗。六年前林管家病逝,来旺跑到坟头边上趴了十来天,找回来的时候已饿得皮包骨,后来又陆陆续续跑去过几回,过了大半年才消停。
祝南疆掰掰手指头:“算到今年也有十二三岁了吧,是条老狗了。”
“三爷,这两小子怎么处理?要不要带过来问话?”
“没什么好问的,各断一条腿扔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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