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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几乎屏住了呼吸。
他随身的兵器有多利,只有他自己知道。
别说顾南衣这一身细皮嫩肉,就算换成旁边皮糙肉厚的张武来,也就是轻轻一划拉就见血的事情。
可顾南衣却轻描淡写、赤手空拳地就捏住了刀片。
薛振已经早一步松开了手,他不安地盯着顾南衣的手指——刚才脖子贴着匕首时,他已经能察觉有多锋利了。
可那时命悬一线,薛振并不害怕,顾南衣只是将手放上去,他却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下来,仿佛一口气也会让刀刃不受控制地摇晃割伤她。
秦朗动作极为小心、一寸一寸地将匕首放了下来,单手持平到腰腹高度,正好是顾南衣手臂平伸的高度,仍然没敢放手,生怕一个不小心匕首便失了平衡。
顾南衣复又道,“松手。”
秦朗闻言看了她一眼,抿直嘴角将手慢慢地松开了。
下一刻,顾南衣也将两根手指分开,匕首从她指间摔落到地上,丁零当啷地蹦了两下才躺平。
院中其余四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松了口气的声音。
阻止了薛振和秦朗的剑拔弩张,顾南衣才转眼看向了薛振。
恍惚觉得自己刚才去无尽深渊里走了一趟、又不知道怎么地被拽了回来的薛振下意识咽了口口水,他乖巧道,“朕回宫去。”
顾南衣又偏头看秦朗。
秦朗同她对视半晌,倔强地撇开视线不说话。
“陛下九五之尊,不会同我家弟弟计较的吧。”顾南衣只得转头对薛振道。
薛振闻言皱起眉来,似乎还能察觉到刚才颈侧的杀气凛然——他当真不怀疑刚才如果给了秦朗机会,这小疯子真能一刀抹了他的喉咙。
他想到这里又有点愤懑:顾南衣总是这样护着秦朗,这次是,上次是,上上次也是。
这次是“不会计较的吧”,上次是“让你的人停手”,上上次是“他不会做这样的事”,从来都是不问缘由的回护,简单明了得叫人忍不住心生嫉妒。
明明从前能被皇姐护短的都是他薛振。
薛振酸溜溜地想着,从鼻子里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嗯”。
——但这只是看在顾南衣太像皇姐的份上给她一次面子。
就一次。
得了薛振的承诺,顾南衣便没再多给他好脸色,淡淡扫了一眼福林,将后者吓得浑身过了个激灵。
薛振也将视线沉甸甸地落在了福林的身上。
好不容易爬上太监总管这个位置的福林又重新回想起了给长公主看门办差的日子。
他反应飞快地低头道,“顾姑娘,小的名叫福林,是在陛下身边伺候的。”
说完这半句,福林谨慎地抬眼偷瞧了顾南衣的表情。
然后他不知怎么的就突然福至心灵、摸索到了顾南衣眉梢眼角细微的情绪,脱口建议道,“天色也不早了,陛下既然要回宫,我……咱家就出去准备好马车。”
福林为自己的聪明机智感叹起来,他说完后,焦急难耐地在原地等待了两三息的功夫,没听见人反对,顿时喜上眉梢,匆匆退了出去招呼马车掉头。
薛振抿了嘴唇,上头仍然能看得见刚才咬得重了留下的齿印,“朕改日再来。”
顾南衣蹙起了眉。
眼看顾南衣很快要无情地再重复一遍“不要再来”,薛振的反应也很快,他一个转身就走了,没给顾南衣说话的机会。
——反正他是皇帝,不告而别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了。他要离开,不必和任何人打招呼。
快步出院门上了马车,薛振还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平平无奇的小院,才命令回宫。
在车中坐了一会儿,薛振猛地闭眼敲了一记自己的脑袋。
气势汹汹地去,又夹着尾巴回来,真把她当皇姐了不成!
门外马车轱辘声逐渐远去,刚才被吓出一身冷汗的张武憨厚地挠挠后脑勺笑了起来,有意无意地道,“刚才顾姑娘可真有几分长公主的架势,我这个上过战场的人都给镇住了。若不是你看着太年轻,我真会把你和长公主认错都说不定!”
“我装模作样罢了。”顾南衣弯下腰去将落地的匕首捡了起来,重新站直时看见秦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扭回脸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
顾南衣既觉得有趣,又有点好笑。
她轻轻翻转了两下手腕,寒光毫无规律地四射几下,险些闪了她的眼睛。
“张大人,我家差不多该是做饭的时候了。”顾南衣道。
张武愣了愣,了然哈哈笑了两声,“那我是该走了!呃,顾姑娘,且问一句,我同陛下不一样,以后还是能常来打扰吧?”
他问话时一脸正直地无视了秦朗投来不善的视线,心里嘀咕这小鬼怎么跟野狼护家兔似的那么凶残,别人多看两眼都不成。
“来见过一次便好了,”顾南衣却回绝了,“诸位不过也只是想见一见我,并非想将我同昭阳长公主混淆起来,不是吗?”
“是啊!所以我这不是来看顾姑娘,而不是长公主的嘛!”张武振振有词。
顾南衣却仿佛看穿了他心思似的转过了脸来,轻轻一笑,“这我可要说了,我不喜家中常人来人往的。”
从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
张武无奈地又挠了两下后脑勺,这下只能直爽地道,“顾姑娘的意思,在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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