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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0)

      第40章 易感期(二)
    季秋好像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一样, 还抱着梁言不撒手:别走。
    梁言整个人僵在原地, 任由他搂着,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方现在的状态不太稳定,梁言无法确认刚才那句话究竟是在一种怎样的情形下说出来的。
    可无论是哪个情形他可能都暂时无法冷静了。
    季秋似乎还没意识到这句话对面前的Omega造成了怎样的冲击, 见梁言没动,头又埋低了些,在他的腰上蹭了蹭:热。
    梁言这才如梦初醒, 闭了闭眼:我去给你拿张纸。
    季秋不松手,摇了摇头, 搂得更紧了。
    梁言没有办法,最终放弃靠近明明跟自己只隔了几米却咫尺天涯的桌子,用袖子替季秋擦了擦汗:还有哪里难受?
    季秋说不出来,只是抱着他:这样, 这样就不难受。
    梁言无奈, 依着他坐回沙发上。
    Alpha易感期都是这样的吗?
    说好的阴沉、暴戾、凶恶呢?
    要不是对方身上持续颤抖着, 还在咬着牙忍过一波又一波的烦躁情绪,梁言几乎要以为季秋现在是正常的。
    可只要想起季秋每次易感期几乎都是一个人熬过去的,他又不忍心再说点什么了。
    又过了一会儿,逐渐变得安静的Alpha在他怀里动了动, 开口叫他的名字,声音沙哑。
    言言。
    怎么
    梁言听见季秋叫他,刚低下头, 可还没反应过来, 忽地感到唇上一软。
    腰上的力道减轻了几分, 一直抱着自己的Alpha没有丝毫预兆地凑了上来,惶急地在他的嘴角吻了一下,又很快撤开唇。
    一个轻得几乎不存在的吻,像秋天里缓缓飘落的银杏叶。
    飞舞的金黄色树叶像蝴蝶,而他的唇就是它挥着翅膀降落的梦。
    梁言觉得自己应该下意识推开他,然而他却没有。
    刚刚还胆大包天的Alpha此刻像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然而大概是易感期不太清醒,换做以前肯定要害怕地缩着脖子的人,现在还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眼神清亮。
    不仅如此,还舔了舔唇,眯着眼笑了。
    见梁言不动,他弯弯眼睛,又开口说了一句:舒服多了。
    梁言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对着这样的一个Alpha,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最终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轻轻地嗯了一声。
    赖秋彤还是担心,万一季秋易感期会控制不住自己,对梁言做些什么。
    可当她抱着一堆想法来到八楼,只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季秋闭着眼睡着,像是倦极了,可也许是睡梦里也不安稳,眉头总拧在一起。
    梁言在他的旁边,大概是在看书,但动作很轻,十分小心地不吵到一旁的人。
    不仅如此,他还时不时停下来,观察一下身旁的人Alpha,以此来决定是多释放一点信息素,还是收起一些。
    他看着季秋的脸,要是眉头皱得狠了,就多安抚一点,要是Omega信息素的作用没有体现,他便试探着伸出手,想轻轻把Alpha的眉间抚平。
    最关键的是季秋枕着对方的腿睡着,用一种绝对依恋的姿势。
    赖秋彤最终也没有进去。
    她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微微有些苦涩地勾了勾唇角,沉默地消失在实验楼里,就像从未来过。
    而直到傍晚时分,梁言都靠着沙发睡着了,才感觉腿上的脑袋动了动,坐了起来。
    醒了?梁言声音很淡,带着一点困意的哑,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头还有点晕,季秋揉揉眼睛,出了一身的汗,黏糊糊地贴着衣服,有些难受,不好意思道,其他没有了。
    季秋清醒了,梁言想。
    比自己预想的要早很多。
    实验室里还有残留的信息素的味道,提醒着梁言自己最初的来意。
    他应该是来问关于KB抑制剂的事情的。
    可鬼使神差的,心里一直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提那个的时候,但他没忍住,还是问:那你之前说了什么,还有印象吗?
    季秋被问得一脸茫然,张了张嘴:啊?
    废话,肯定有印象。
    何止是有印象,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
    他虽然被浑身的燥热蒸得难受,但自从梁言进来后,他的每一处记忆都清晰。
    记得自己看到他时的惊讶和喜悦,记得被他安抚后空气中的薄荷气味,记得自己忽然就被信息素催发出的、无法抑制的情感,疯了似的想要告诉这个人。
    我想清楚了,我也喜欢你的。
    你不要看别人了。
    还记得自己趁人之危地亲了他一下,原本都做好了被打的准备,结果对方居然什么都没做。
    然而季秋的反应让梁言有些疑惑,难道他真的不记得了?
    他斟酌着说:你
    我说了很多浑话对吧!言言对不起!!季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怂了,决定先一步打破尴尬,道歉为上。
    只要我道歉道得够快,言言的拳头就追不上我!
    梁言狐疑地盯着季秋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动了动嘴唇:那个先不论,我们来说说别的也好。
    季秋哪里知道还有新的一环:啊?
    梁言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语气也是:你每次的易感期,都是这么过的?
    季秋一点就通,然而还在试图装傻:什么怎么过?
    他这反应梁言一看就明白了。
    那我去问赖秋彤。梁言语气很冷。
    他其实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咄咄逼人,这事要是真问起来,自己是没有立场过问的。
    季秋又恢复了一贯的委委屈屈:也没有,我不想的,这不是一不小心就提前了么
    为什么会提前?梁言盯着他,要是不提前呢?
    不提前,不提前我会好一点的季秋想蒙混过关。
    梁言又说:那KB的新闻呢?抑制剂3.0有问题的信息是不是也是你捅出去的?
    季秋僵了一秒:不
    然而梁言没给他这个机会,他知道事情远比自己想的复杂,打断道:你要是不说,我就自己去KB问。
    我说我说!季秋这才急了,那个人就是我!但现在公司还不知道,我提交的匿名数据。
    嗯?
    季秋咬了咬牙,自己注定是在这人面前没什么秘密了:我易感期之所以提前,是为了做测试,这段时间用的抑制剂的量比以前多了一些
    梁言知道他话里一些的剂量肯定不会少,不过他暂时没空纠结这个问题。
    季秋吞吞吐吐地说了,他觉得自己Alpha的体质不会有太大影响,这次索性往自己身上怼了好几支,结果没想到数据还来不及记录,先把自己易感期给逼出来了。
    说到最后,梁言的嘴角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
    为什么突然这么急?
    季秋其实想了一堆理由。
    甩锅给赖秋彤、找实验室的问题,或者直接说自己不想装个Omega之类,都可以。
    可话到嘴边,季秋注视着自己面前的Omega,最终只是小声地说:因为这件事情一天不解决,你就还是会被抑制剂困扰。
    所以无论如何,哪怕自己的力量很渺小,也绝不想再看到你被发情期折磨了。
    这句话说完之后,梁言捏着水杯,沉默了一会儿。
    也不能说没有解决办法。他没看季秋,你还可以标记我啊。
    第41章 不生气?
    季秋知道哥哥体内有抑制剂拮抗受体的时候刚上高中。
    家庭离异, 父母每个月支付一笔数目不小的生活费后各自组成了家庭。
    如果要跟着父母走, 那兄弟俩就得分开,一边一个, 两人便不约而同地拒绝了抚养请求,一起生活。
    季旸分化得早, 17岁就成了Omega,于是顺理成章地跟隔壁那个追了他很久的Alpha早恋了。
    Alpha是个摄影师, 明明基因优秀却过得自由散漫,兴趣爱好都广泛当然最喜欢的还是那个Omega。
    季旸有些内向, 而那个Alpha性格明艳开朗。无论从哪方面看, 两人都十分契合。
    季旸不善言辞,但一双眸子澄澈透亮,像一泓月下的清泉,被Alpha逗得狠了会脸红, 但又忍不住不去看她。
    Alpha被他瞪得心痒,有时候当着邻家弟弟的面就把季旸揉进怀里,大笑出声,银色的长发在午后的暖阳下投射出熠熠的光。
    季秋有段时间一度想绕着他俩走。
    他那时候住校,周末才回来, 高中学校跟医科大虽然都在本市, 但几乎隔了大半个城区。
    可即使是这样,每到周末季旸还是会赶回来, 嘴上说着来看弟弟, 怕他饿着, 实际上总问了赖秋彤的口味,然后给她做一桌子心心念念的菜后,晚上就住在了隔壁家。
    那时候在一旁啃螃蟹腿的季秋觉得,一直这样就好了。
    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看到了哥哥脖颈后深深的齿痕,和身上传来的不属于季旸的抹茶香。
    而当他能闻到另一个Alpha的气味时,也才惊异地察觉,自己分化成了一个Alpha。
    后来的事情也没有那么复杂。
    那时候两人刚完全标记,正处于全身心都最依恋对方的时候。
    一般季旸到了发情期,Alpha都会贴心地守在身旁,除了有一次她出门采风,足足有半个月回不来。
    季旸不想让她担心,托人带了点当时据说是最好的抑制剂。
    无奈的是身体并不耐受,才用了一支就开始出现全身的不良反应。
    季旸又正好是临床专业,在捱过了痛苦的第一次严重副作用后把当时的情景记录了下来,并条理清晰地整理好,发送给了KB制药。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自己作为一个受害者,又是一名未来的医生,一定要严谨地断绝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
    可惜他最后也没能穿上那件白大褂,也没能在窗明几净的医院里实现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当时对方说,他们做了这么多次临床试验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他们怀疑季旸是欺诈,或者另有所图。
    直到季旸第三次提交了检验报告后,对方才邀请他到总部了解情况。
    KB那封邮件里的语气很傲慢,大意是虽然不相信会有这种情况,但为了严谨,还是决定做一下记录。
    季旸去了,不过留了个心眼,把当时的那份报告做了一个备份留在电脑里。
    可好巧不巧,季旸刚到了KB,发情期就到了。
    对方求之不得,说你不是正好说我们公司的抑制剂有问题吗,你注射一支,只注射一支,我们需要这个数据你之前发的邮件毕竟算作你的一面之词,你要是用了,我们就相信。我们公司有最先进的医疗设备,绝不会出什么意外。
    季秋也不知道当时季旸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注射的。
    不良反应果然来得很快,对方震惊于他的话的确属实,却又不愿意承认己方的产品确实存在疏漏。
    精明的商人总有厉害的话术,能把出入社会的Omega绕得团团转。
    季旸辩驳无效,头晕发冷,浑身无力,可还在与对方据理力争,希望他们不要忽略这个可能会致命的不良反应。
    对方被他搅得心烦,刚想恼火地一挥手,说这件事以后再谈,却不想这一点力量正巧让准备往医疗救助处走的季旸摔下了台阶。
    从二楼摔下去,按理说不会出什么大事,顶多有些软组织挫伤罢了。对方没太当回事,心想大不了最后再多给一笔封口费。
    谁都没想到,竟然摔成了极低概率的脊髓损伤。
    季旸说不出话,只看着由远及近的救护人员朝自己赶过来。
    救护人员还以为只是简单的摔伤,没太在意
    于是并没有考虑到,要保护脊髓。
    当呼吸机扣上去的时候,早已无力回天。
    负责人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语气惋惜:Omega由于个人体质过于特殊,又过量使用了抑制剂,造成呼吸中枢抑制,不幸窒息,我们都感到很抱歉。节哀顺变。
    季秋后来一直想。
    那时候的哥哥想说什么呢?
    那之后,赖秋彤偷偷改了年龄,哪儿也不去,跟着季秋一起考了爱人曾经的学校。
    而季秋也借着自己跟他面貌相像,钻了体检的空子,成功混成了一个Omega。
    KB努力将事件的影响压到最小,并宣布启动抑制剂3.0的研究计划,为了更好地服务Omega。
    两人本想找到3.0抑制剂的疏漏,从而阻止它的上市,并一并爆出季旸留下的文件,让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
    可季旸的体质的确特殊,自那次之后,两人都没找到类似不良反应的Omega。
    直至那个午后。
    季秋几乎没做隐瞒地把事情告诉了梁言。
    最开始进梁院长的课题,是以为他会对KB有所了解,结果后来发现他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季秋说,KB很聪明,他们最精细的实验在总部,而一些分支的研究员,就分部在各大医学院校的实验室,也能美其名曰跟学校合作,所以学校的这间实验室也是KB找校方借的,我和姐使了点手段才进去。
    至于你,梁院长确实对我说过,你性子冷,除了尹同光这个Beta,连一个Omega好友都没有。希望我能接近你,和你成为朋友。我想着帮帮忙也好,就答应了。
    带着目的地接近你,真的十分抱歉。
    可我现在不是了。
    季秋看着梁言的眸子,万种思绪百转千回。
    我内心卑劣,对你图谋不轨。
    你知道吗。
    季秋一席话说完,梁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秋日的夜晚来得很早,季秋打开了实验室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