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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在一处破庙躲雨的时候,其中一个师兄犯了错,师父便命我责罚他,引得他怀恨在心,半夜,趁我们都睡了的时候,在我的水里下了毒,想要毒哑我的嗓子。第二天,我正拿着水囊,准备喝水,一颗石子从不远处飞过来,将我手里的水囊打落在地。”
    李金说到此处,停止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脸上的神色,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楚究竟是心痛还是难过。
    “后来呢?”姜半夏又问道。
    “后来,从破庙的后面,走出来一个人,他啥子也没有说,直接将水囊捡起来,灌到了师兄的口中。”李金摇摇头,又道:“当时,我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他为啥子要这样做,直到,师兄喝完了水没多久,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啊,这……”杨梦蝶听了自家师父的话,俊俏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讶又害怕的神情。
    她们都明白,杨梦蝶的脸上,出现的这神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一个年轻的小娘子,从来没有想过,江湖会是这样。
    “梦蝶啊,你年纪还小,所以不明白,江湖就是这样,你若是心软,最终,吃亏的就是你自己。”李金看了她一眼。
    “也不是所有的江湖人,都如李老板所说的这般,”宋清欢说着,侧过头去,看了身旁的周行一眼,眉眼含笑,“周行哥哥也是江湖人,他就不这样。”
    听了宋清欢的话,周行低下头,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仍旧不多言语。
    “宋小娘子,我……”李金以为是自己的话惹得宋清欢不悦了,所以,又忙着想要解释。
    “李老板,你不必帮我爷爷解释,他从来不在意这些旁人的看法和议论。”宋清欢浅笑道。
    在众人的口中,她早已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亦正亦邪,潇洒恣意,所做的事情,都是由着自己的心,从来不会在意旁人如何评价他。
    他不敢说,他这一生没有杀过一个人,也不敢说,他的双手从来没有沾染过鲜血,他也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
    但他的一生,却也是轰轰烈烈,快意恩仇的。
    似乎可以通过他,看到整个江湖该有的样子。
    “是啊,他确实不在意旁人会如何看他,”李金也点点头,又说道:“后来,师父知道了师兄的所作所为,也将他赶走了。我说要报答他,他只是说,若是将来有缘,等我登台唱戏的时候,请他听一出戏,这就够了。”
    “难怪师父每次演出的时候,在台下总会留一个位子,原来,是为那位恩人留的。”听完他的这番话,李平安才恍然道。
    “我和你师父,唱了那么多年的戏,都只留在蜀中,就是怕有一天,恩公突然路过蜀中的时候,我们却不在,会就这样错过了。”
    杨秀兰捏着手里的帕子,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又长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多年过去,一直没有再见到恩公。前些日子,他发现自己快要唱不动滚灯了,多方打听之后,才知道,恩公在这里开了客栈,所以,我们就赶过来,想把这最后一次唱的滚灯,唱给恩公听。”
    “李老板,你们有这样的心意,就够了,爷爷他会知道的。”宋清欢说道。
    “是啊,来了这里一次,在恩公最后生活过的地方,唱了最后一出滚灯,这就够了,没有遗憾了,真的没有遗憾了。”李金站起身来,端着他放在桌上的油灯碗,独自转身,走上了楼。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有福之人堂上坐……”
    一段旧词,本该是最逗趣的唱段,如今听来,却实在难以让人笑出声。
    杨秀兰见他走了,也带着两个徒弟,转身回了房间。
    “唉,江湖人,终究是最容易被人误解的。”等他们都走了之后,姜半夏才叹了一声,说道。
    “所以,闯荡江湖,才需要一个知心人相伴啊。”宋清欢说完,站起身来,又抬手掩唇,打了一个哈欠,“今日时候不早了,收拾收拾,都去歇着吧。”
    一出川戏,台上台下,各怀心思。
    第27章 眉毛酥与耳根软 次日。
    ……
    次日。
    五更天刚过, 宋清欢还是像往常一样,就执灯下了楼。
    刚到后院,便听得一阵吟唱声。
    “全性命于乱世落得自在,邪与正是虚名何必介怀……”
    作为一个戏迷, 宋清欢知道, 他这唱的是哪一出戏。
    《柴市节》的第三折 ——元廷劝降。
    而他唱的戏词, 正是一个丑角儿的词。
    宋清欢站在门口, 认认真真的听着他的唱词, 却并没有上前打扰。
    直到那唱戏之人, 发现了她, 这才停下唱腔, 转过身,有些羞涩的抬手,在头上挠了两下。
    这清早便在此唱戏的人, 不是旁人, 正是李平安。
    “宋娘子,吵着你了吧。”他红着脸,问道。
    “怎会?”宋清欢端着烛台, 走上前, 道:“你唱得很好。”
    天色未明, 一盏微弱的烛火,在空荡的后院,照出一团狭小光亮。
    宋清欢和李平安,就笼罩在这团光明里。
    “宋娘子这样早就起了?”李平安似乎有些紧张,一双手,不安的在裤腿上搓着,眼睛, 却不敢看向宋清欢。
    “嗯,开门做生意嘛,早些起床,要出早摊。”宋清欢虽看出了他的窘迫,但还是没有拆穿,反而微微的笑了,“听你师父说,你擅长的是唱小生,倒是没有想到,这老丑,唱得也是这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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