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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凤翔将军府中,夜色已经黑了,房间里面却没有点灯。温宣珠按着肚子坐在床上,神色恍惚。
其实在跟随赵武夷离开不久,她就发现了身体的异样,本应到来的月事没有如期而至,心中又时常犯恶心,联想到家中姨娘的情况,她心里知道,自己怕是有了。
本来想找个机会告诉赵武夷,巧语哄他将自己送回去,再许诺诸多好处——要知道,现在的睿帝可还一个生出来的孩子都没有,若是她肚子生出一个男孩,那未必不是未来的太子。
若是太子……温宣珠只需要想一下,就觉得心口发烫。
那她的命运将可以完全改变了。
这些时日在将军府,赵武夷倒也信守承诺,找了好些名医来为她诊治,其中一位采用了以毒攻毒的疗法,将她面上的伤痕用了特殊的药物晕染,任其重新腐坏,然后重新割除腐肉,再次生出新的肌肤来,在新生的肌肤上,仔细调养,那些本来狰狞深色的伤口隐隐有了重新变化的趋势。
温宣珠愈发对赵武夷示好求怜。日日不顾“公主”的身份,亲自下厨为他熬制羹汤。
却没想到,昨夜去找赵武夷时,竟然听见了赵武夷和詹台鲁密谋的消息。
温宣珠不知道怎么回到房间,只觉浑身发冷,赵武夷竟然和北戎勾结,而万家竟然也牵涉其中……若是赵武夷真的造反,她作为所谓的公主,肯定跑不了,要是现在知道她怀了龙裔,恐怕第一件事就是将她用来祭旗。
她必须……必须立刻离开!在赵武夷回来之前。
只要离开这里,躲进麟州或者蔚州城任何一个城池,都好过在这里等死。
到了戌时一刻,换药的大夫来了,今日换了药,看温宣珠似乎有些疲累,那大夫便伸手为她诊脉,搭上一会,大夫微微抬眉,抬头看温宣珠,他只以为这位是赵武夷的宠妾,便笑道:“恭喜小娘子,这是有喜了。”
温宣珠并不意外,她手上一串手钏滚到地上,落在大夫脚下:“有劳先生帮我捡一捡。”
那大夫低头一瞬间,温宣珠抓起榻上的瓷枕,用尽全力砸在了他的头上。
大夫一声闷哼,倒在地上,温宣珠喘着气弯腰,扒拉下大夫的衣服胡乱穿上,然后顺着来路低头溜了出去。
但可惜她刚刚溜走没多久,被砸倒的大夫就悠悠醒转,一看情况,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裹好自己的衣服,跌跌撞撞跑出去,找到了管家报告。
管家知道这位小娘子身份不简单,立刻快马去向麟州的赵武夷报告。
快马到了麟州的时候,赵武夷正准备动手,这个消息一来,他立刻愣住了,好好的,温宣珠怎么会跑?除非她知道了什么?
赵武夷立刻想起那日在詹台鲁来之前温宣珠的身旁的侍女来送过东西,说温宣珠有事想和他聊一聊,但他那晚心情烦躁,更没心情去应付一个丑八怪,所以只很快打发走了那婢女。
——那会不会是那婢女走了之后,温宣珠亲自来了,然后碰巧听到了一些不应该听到的事情?
赵武夷向来多疑,如此一来,他左右一看,顿时觉得这麟州的周围也杀机重重,暗藏诡异,越想越不安,索性没有动手,直接连夜回去了凤翔。
反正凤翔才是他的老本营,若是詹台鲁真能处理掉孟思瑜,那他直接挟城自立也可以。
而没有了赵武夷的这个招牌,麟州早已准备好的将士自然也无法如期悄无声息前去偷袭,在迟疑了不久后,麟州将士果断拔营,连夜按照计划前往蔚州瑞玉。
他们的声势纵然再小心,也瞒不过中间的凤翔,赵武夷看出端倪,闭门不出,在麟州风雷二军将要过境完毕的时候,突然以发现敌情的名义出兵,此举惊动了蔚州的北戎先锋,顿时三城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混战之中。
而温宣鱼知道战争胶着混乱时已经是在三天之后了。
在第二日没有得到孟沛的消息,她便心里已经开始不安,到了下午的时候,她从地窖出来,外面的护卫都神色肃穆,但并未阻止她上来。
到了第三天,她发现地窖的入口被简单封闭了,竟然已经出不去。
温宣鱼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以身体不适,哄下来林享,然后让小令绑了他,林享没有孟沛身旁那些死士那般的脸皮,在小令脱下他第二只鞋子,准备拿鸡毛挠他脚底的时候,他就如实说了情况。
现在外面实在不安全。
赵武夷的斥候四处搜寻前往长安报信的传令兵,战事一起,顿时就开始有逃难的百姓,而蔚州后面的莱县因为有骨关的天然屏障,成了逃难人群的最佳去处。
人人都知道北地三州打成了猪脑袋,但是朝廷的睿帝却收不到准确的战报,他能看到的不同的世家要求加封自己的人成为远征大将军,携带长安今年新收到的军粮前去支援。
而在三州周围的节度使也仿佛瞎了一般,没有一个人前去支援,眼睁睁看着从蔚州北部回过神来的北戎人骑兵一股一股进入,听着各种奇怪的传言谣言一波波涌出,什么凤翔节度使战死,什么蔚州南地全部沦陷,金淮的兵士都被杀了个精光,血流得桌子都飘了起来。
不断有兵士从混战的区域突围,有的是逃命,有的是求援。但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三州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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