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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看完了这个小小的插曲。
问孟沛:“公子不只是想问吧。”
孟沛恭敬起身再行一礼:“听得真人一生只解一次劫。孟某腆颜求赐。”
老道将一个熟鸡卵在旁边的石头上磕了,一双半长的指甲就像山猫的利刃,刷刷刷刷就剥开了鸡蛋壳,只在最下面一小块地方留着托着。
他将那鸡卵先给了眼巴巴的小徒弟。
又拿出一个,磕了磕:“老道儿这一次解是想留给自己的,我命中注定要被雷劈一次。”
他又看了看孟沛腰间的剑和自己那小徒儿,洞察秋毫:“但公子今天来,是铁定要拿到一个结果的。”那一枚雪白的鸡卵剥好了,他一口直接塞到了嘴里,明明那么大的鸡卵,但是在他嘴里就好像突然变小了,他三两下就咽了下去。
“最近下雨,山民来得少,三天没有吃饭。让公子见笑了。”
他又将剩下三个熟鸡卵都剥好,自己却只再吃了半个,剩下的都给了那个小徒儿。
“真好吃。但我命中就是个饿痨命,只能吃得三分饱,多一分就要出事,身上的银钱也不能超过十文,多一文便要惹灾。老道儿这一辈子也没什么牵挂,就是这个小徒弟,将来公子要办事,可不要忘了他就成。”
老道一边又喝了一口竹酒,开始推衍,他从未见过温宣鱼,也并不知道孟沛过往,但是仅仅凭借八字和问卦人的手相,便将温宣鱼的情况一一道出。
孟沛听老道讲完了,沉默了一下,先去讨了一口水喝。
屋子里的水缸常年磨损,里面有柴火烧过的痕迹,前屋后舍都是长期居住的痕迹。
老道等孟沛出来。
慢慢道:“你们本是有缘之人。只可惜有人强求损了姻缘。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公子现在也并不是没有机会。”老道看着孟沛,“就是不知道公子想为这缘分做到什么程度?”
“真人请讲。”
“人禀阴阳之气,受五行之资,水行润下,昔日仙童灵珠子转世剜肉剔骨还于父母,仍能得金莲重生。现世混沌虽无金莲,若是得风水宝地厚葬养之,再以庙宇筹三年香火,或许来世仍可千万之一重聚。”他开始慢慢说那自师父的师父传下来的秘辛。
孟沛问:“来世?在下只听佛修来世,道法自然,原来……真人也是如此吗?”
老道缓缓笑:“所以,就问公子能付出多大的代价。”
“你若是骗我——”孟沛身上自带着上位者的冷厉。
老道:“公子大可不信。只是老道儿这一生唯一一次解劫的机会没了,公子答应的话还是要算数。”
孟沛从不信鬼神,他自蜀地回到长安后第二天,便下令回填了寒山寺的放生池。
他站在那池边,看了很久,就像是在很多个夜的梦中,他站在那里,看着那年轻的少女跑近而来。
一切浮华如同堆积如山的金银,于现在的他不过是唾手可得的死物,而颜色鲜妍的女人,每一个都带着心照不宣的目光,府中充满了恭恭敬敬的门客,可是他在午夜梦回,所见到唯有一人。
然后回去上书一封。
要求新帝为他建庙。
此举一处,满朝哗然。
新帝高坐于龙台,宽袍滚带自成威仪,看着这个权势并不亚于自己的异姓王,手握住扶手,问他为什么。
孟沛再拜,将所有的兵符和铁卷都奉上:“季泽命不久矣,从未求过大哥什么,只请大哥允了季泽这最后的愿望。”
可他分明看起来什么都是好好的:“按照相命,死无全尸本是我的宿命。大哥不必难受。只请大哥看在季泽曾三次相救的份上,允了这三年的新庙香火。”
新帝闻言,手指微微收紧,看了一眼御桌上的密诏。
孟沛自梦中死在当日夜里,他如老道所言,自分了手脚,然后用了一碗安神汤,死在了梦中。他死的第二天,一个小道士坐在门口,手上捧了五颗莲子。
他径直走了进去,将那莲子交给了微服出来站在棺木旁的新帝薛竟。
“这是我师父给公子的。”
小道士说:“师父说公子的身体一样葬在蔚州最东,一样在长安最西,他的身体穿上剑甲奉往金淮,而在莱阳水最多的地方,就请将莲子和他妻子的身体一起埋入吧。”
薛竟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妖言惑众”的小道士,因为他的到来,现在孟沛的灵堂被经历戒严空无一人,但只要他轻轻一拍手,就会立刻有护卫冲进来处理了这小道士。
“你师父他人呢?”薛竟问。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昨日刚刚来的路上,起了雷,被劈了……”小道士伸手擦了擦眼角,又拿出腰间一个皮革袋子,“都在这里了。”
和孟沛说的一模一样,但只是这点还不够。
“你师父叫什么?”
小道士摇头:“师父没有名字,师父就叫师父,别人都叫他袁真人。师父的师父,也叫袁真人。现在我也是袁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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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场梦做得很久,又好像是很短,等他醒来便是在桧木湖,湖边生着清香的桧木,而桧也是棺木上的装饰。
他感受冰凉的湖水涌入口鼻之中,然后便看见了水中的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潜入水中,将已缓缓沉下的人托了起来,她的长发散开,顺着落在他身上,就像是那一日在蜀地深山,那垂落下的蛛丝和雨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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