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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记得,夕阳沉入西山,阳光一点也寻不见,风大了很多,吹得她直掉眼泪。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会在她再也不会去爱一个人的时候,有人这么深切地来爱她。
心口说不清缘由地发痛,她永远记得她躲开那一瞬间,他受伤的眼神。
云泽纪家大公子,天之骄子,从来没有为别人弯过腰,何曾卑微至此。
寺庙钟声响起,“哐哐哐”极重几声,沉闷声响,飘散在山林间,经久不散。
手心,脚心都冰冷一片,姜听玫闭了闭眼睫,拍了下肩上的落雪,她自己沿着漆黑无光的走廊走回去,明明暗暗,有地方有灯光,昏黄色,照着她拖在地上的影子,孤零零的。
现在是晚课时间,院中清扫的人也见不到。
她独自回了厢房,站在门口,看着一墙之隔的隔壁紧闭的房门,心口沉重得像压了口寺庙里的钟在上面,每一次心跳,都要耗费莫大力气。
那房门紧闭着,门缝隙隐隐约约透出一点光,她站在门口,也觉得与他靠近了一点,可她还是不敢,不敢再去惊扰。
在冷风中站了快十分钟,她才推开自己的房门进入。
洗漱完,换了暖和的厚毛衣,关上门窗,她还是冷得厉害。
见着玻璃外,一点灯光照着的稀碎雪面,她想应该是雪开始化了。
那一个晚上,她很早就上床,抱着手机,盯着手机联系人里他的名字,呆滞,浑浑噩噩的,看着看着眼睛就不自觉地发酸。
那时候,她尚不知如何面对,可那之后,几乎是重新活过一遭。
她没有给他发消息,只是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紧紧攥着棉被,在月光下辗转,八点到十一点,终于睡着。
僧人,经书,诵经,钟声,表白,他的温柔都游离在世界之外,成了很久很久也忘不掉的神话。
……
翌日,阴,雪已化,春未至。
姜听玫一睁开眼,看着头顶天花板,灰扑扑的颜色,有蛛网结在角落,蜘蛛吐丝,慢条斯理地爬过每一条纹路。
太阳穴连着眼眶都疼,她有些昏沉,伸手摸了下眼角,有点发紧,自嘲地笑了下,原来是梦里也在流泪。
她一想到他昨天的神色,就会心疼,就会难过,她不想他难过,可让他难过的人却是自己。
为什么要在自己没能力去爱的时候遇上他,为什么第一次在寺庙相见的时候,她没有站起来,越过佛祖,走出正殿,走到那桃花树下,走到他身边去。
缓和了下情绪,她起床穿好衣服,洗漱后,听到门口有敲门声。
她走过去,伸手拉开房门,她看见莲生站在门外。
他端了一个餐盘,里面有粥和馒头,他送来早餐。
“阿弥陀佛,女施主,你昨晚便未进食,今早请无论如何多吃一点。”莲生握着手中佛珠,恭敬道。
抬眼,望了那院内一眼,地面是湿的,下过雨,雪已经化完,池面结的冰也融化,水面上漂浮着点点残红,是破碎的花瓣。
那旁边原先有一株已经开花的野玫瑰,现在那枝桠上一片花瓣也寻不见了。
大概是下了一夜雨,摧折了开得正盛的玫瑰。
伸手接过莲生手中的餐盘,姜听玫轻声问:“他还好吗?”
莲生转着面前佛珠,一手做手势比在胸前,他问:“姑娘可是问隐空师兄?”
姜听玫点点头,也未免觉得可笑,明明就住在她旁边,她却鼓不起勇气去看他。
“是的。”
修佛之人,忌大悲大喜,莲生情绪也不见起伏,仍是那一副不起波澜的神色,他道:“隐空师兄已经离开了。”
后退一步,姜听玫头晕得有点站不稳了,她不相信,追问,“你说的是纪忘舟吗?”
莲生回:“正是,女施主。”
“纪师兄已昨夜下山,女施主不必担心,可安心在此住下。”莲生作揖后便离开。
姜听玫愣怔了会,手指戳在墙壁,冰冷硌人,她放下手中餐盘,看着庭外阶前,一池镜面般的凹凼,有人踩过,镜面碎掉,泛起波澜。
她一晚上加一早上什么东西都没吃,胃里空泛,现在看见那餐盘也没有食欲。
心口说不出的堵,她走出门,确是见到隔壁早已经紧闭的房门,铁锁从外面锁上,那门再也推不开。
他丢下她了。
……
那天上午她独自去向禅师辞行,也是站在门外,她恭敬道:“泓净禅师,听玫这几日打扰了。”
“他离开了,我也不必留下,今日是来辞行,多谢这几日招待,我受益良多,禅师保重。”
佛像庄重如往,院内已经有诵经的僧人,安神的佛香燃起,门前祭坛,已经有香客在祭祀。
这和以往的任何一天都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少了来时的人。
姜听玫拉着行李离开西厢房,她往前院去,离开这里。
紧闭房门内打坐入定的禅师,听不见外面声音时才睁开眼,昨夜前来辞行的是他徒儿,今天是她。
原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手中佛珠停转,禅师闷声咳出了血,他已不知道自己还能否看到他们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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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侧殿绕出去,仍是莲生在一旁引路,路过正殿,姜听玫看见了那两株桃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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