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被拽着的臂膀，感觉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我和林医生接触也不多，你这问的我并没办法回，ok，系统载入好了。”
    幸好视野内系统载入成功的画面已经出现，而陪同去拍片的助手也推着已经换了全身干净衣服的患者回来了。
    “米医生，患者片子已经上传”
    米立训听完后带着疑问“颅骨牵引我这边要先开始么？”
    “不用，林医生之前已经做了，她安排直接做后路枕颈固定融合术，这个是手术流程。”方圆并不懂这个手术，可说话就是那么笃定，她已经把影像图导到了系统，“米医生可以先让他们做术前准备，我这边给你先演示一遍？”
    “好。”
    米立训就看着电脑画面里，随着特效粒子把原先的平面黑白图片一点点演变动画的三维体。
    “现在特效做得一般，目前除非用64排螺旋机，其他影像片还原的图像细节精度都不太够，米医生你先凑合着看。”方圆还在旁边补充。
    凑合这个词，对于米立训而言，稍微有些疑惑，只是随着手术模拟方案开始，米立训已经完全顾不得疑惑，完全沉浸到了学习之中。
    手术很快开始。
    无影灯下，米立训站在主刀，她正对着屏幕里，是一个三维的人体结构图画面，正在播放一个动态切口位置和手术刀角度，若是对解剖结构充分了解的人，可能一眼认出画面里说寰椎齿状突间关节近垂直位。
    旁边则是一个提示语显露过程中需要用脑棉保护好寰枢椎椎弓问的静脉丛及寰椎后弓外侧段上方的椎动脉。
    而画面之外，手术室里还能听到方圆冷静的播报，如果旁人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专家“接下来手术重点步骤是用小号骨膜剥离器向外侧方分离，手术要点是选取直径3.5长24的万向椎弓根螺钉拧”与三维动画不同的是，手术台上，米立训的视野里更加血淋淋的画面，她虽然是第一次做，可是依旧有条不紊，如果多细心观察一些，其实可以看到她的手术步骤比画面里更快一步，虽然只是略微的一步。
    因为她已经提前理解了手术方案。
    所以，这个高难度的手术在接下来更是顺利的不可思议。
    而在另一边的越医手术室。
    3d系统也同样发挥着巨大的作用。
    孙曜正在做椎板减压术，一年前，他还只是最为普通的刻骨主治，而现在他已经能够独立做这样三级手术。
    这其实不是他第一次参与脊椎损伤，之前他就有跟着林医生他们都合作上场过，其实所有都流程步骤熟记于心，只是这次需要独立自己一个人处理，而且患者还是谷宣，手术自然紧张的不行。
    只是随着他对面视频中高清的手术分解，和更为细致的画面结构解析，他的手术随着硬脊膜切开，恢复脊髓附近动静脉血供，好像一切都很简单。
    只要他能够稳住自己的手。
    其实手术中间因为他的小心翼翼，术中出血量超过预期，可配合他同步的数据员却不急不躁加入了术中状态的指令，屏幕上很快就显示了解决方案。
    “出血量高于预定10，后续使用甲基泼尼松龙也可以提高神经细胞活，不会影响术后恢复，请加油。”
    数据员是张昱墨组里的普通成员，他们骨科系统小组一共11个人，现在都被分配出去配合骨科系统手术的协助，根据目前收到的情况汇总，骨科系统作为辅助，在这次事故中也发挥不错的力量。
    孙耀握着他的手术刀，心里越发的坚定，这场手术，他可以成功。
    林医生其实就在他旁边！
    晚上22点，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12小时。
    废墟不远处正开着新闻发布会。
    “截止21:45，死亡41人，已经获救931人，其中重伤超过187人，初步预计大厦人员超过1000人近期越医医疗资源有限，希望广大市民群众能够一同”
    “应急物资需求清单”
    “目前各大医院icu资源紧张，请临市、州有条件医院协作进行运转”
    “事故初步鉴定结果，原承建商工程质量和丰莲集团私自改造都有关联，断链处为大厦承重墙目前已经对丰莲集团负责人、项目负责人采取强制措施，对原承建商负责人下达逮捕令”
    “本次事故具体原因，已交由事故专项调查组针对丰莲集团开发建设中的工程建设、质量监管和工程验收等主要环节进入调查，同时九州应急调查组将针对越市国土规划等部门监管责任展开深入，后续我们会持续同步调查进度。”
    林熙冬和袁元坐在救护车车头休息，救护车后面两个后勤人员正在清洁消毒这个移动手术室。
    “郑院长不累嘛？”袁元看着不远处临时搭建的新闻发布会，郑院长在一众领导班子中间，对着各个媒体镜头同步当前的救援情况，并回答各个记者尖锐的问题。
    袁元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颓废，在车内特别明显。
    刚刚12小时内救出来的大部分患者，从急救到后面转院，就没有出现资源短缺的情况，可以说，郑志英虽然没有做手术，但是全程脑子运转的速度不比她们医生少，可是她面对镜头依旧笔直，眼睛锐利而有神。
    林熙冬闭着眼眸，终于微微张开，和袁元一同看向光线最明亮的地方“我好几次晨跑遇到过郑院长，她体力不比我差。”
    林熙冬的体力，在越医早就被证实过。
    “好强”不过想到这样的郑院长主要配合的人就是林熙冬，袁元头转回看向她，又透过她看向后面的废墟，“后面还有能救回来的人嘛？”
    原本最高处有好几层楼的废墟，靠着照明灯就能发现已经矮小不少，可却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狰狞，从晚上20点之后，他们找到的人越来越少，而能救回来更是少之又少，甚至刚刚，已经直接拖出了不少冰冷的尸体，没有一个有希望的尸体。
    “会有的，之前看过一个新闻，有个地震幸存者，头部撕裂，胸腔被碎尸轧入，滴水未进的情况下，顽强生存179个小时后都能被救出来，生命是有奇迹的。”林熙冬安慰完之后，还不忘补课，“刚刚那名动脉栓塞患者怎么诊断错误的？他的皮肤已经呈现大理石样花斑。”
    “我把注意力放在他大腿，就注意他的出血量”袁元垂下眼眸，声音像是从鼻腔中传出，“对不起，我的错”
    她们两个刚刚做的手术是动脉切开取栓，因为情况已经非常危机，林熙冬直接接管了这个病人。
    “你没有对不起谁，是你觉得有我在，松懈下来，你在依赖我。”林熙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们胖元现在很优秀，比沈凯他们都优秀，但就是太优秀了，我只能对你有更高的要求。”
    “你也没有任何错，只是经验不足，再加上还是太疲惫了。”
    其实现实中，很多医生都是在失误中成长，只是有些医生因为这个失误再也起不来。
    “冬冬，其实我很累。”温柔的手扶着袁元越来越短的头发，此时的袁元已经身心疲惫，所以说这句话没在用林医生，而是用朋友的口吻，“很累很累，我其实没那么优秀，我已经出错过好多次，只是有些因为你，有些是因为亮哥他们在。”
    “我有好多不懂、不会的地方”
    “我真的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可是我就是不够优秀，我不应该做医生的，我刚刚差点害死他。”
    “照你这样说，我们也不应该救亮哥？”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袁元很认真的在eo，却被林熙冬这个莫名其妙的反问压抑住了眼眶的泪。
    她甚至第一反应是，林医生的沟通能力怎么还没长进。
    “我在想要是那天亮哥真跳楼了，新闻肯定不会少，那这幢楼现在就不会这样简简单单处理，你看看现在没了多少人？”
    “这有什么因果关系？难道只能用亮哥命来警示那些人？那些监督监管的都干什么吃？”袁元愤愤不平，前建筑商跑路，害得有些工人家破人亡，后承建商利益熏心导致事故发生，这中间还涉及的各个部门审批环节，让人不寒而栗。
    “那你没救下他和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是故意想害死他？”
    “那怎么可能！”袁元声音拉高，她刚刚只觉关注大腿动脉，以为是这个影响。
    “那你不优秀和做医生有什么关系？你要是这样比较，这世界上不知道多少医务人员都没资格上班了。”林熙冬甚至暗自腹诽，上辈子的她都不如袁元呢，“我们本来就有很多东西要学，而这学习的路上，就总会有遗憾，之前小叶子手术恢复状态的时候，胡主任喜极而泣的模样，拉着我手说如果早点知道就好了，她有个和小叶子病情很接近的患者可在前一个月走的，你在想想胡主任在肿瘤科送走了多少患者？她比不你更有遗憾？她的临床经验本就是这样一次一次积累起来的。”
    “我们能力都有限，这和优秀不优秀无关，你要做到的是，下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能在犯第二次，知道么？”
    袁元又低下了头，看不清神情“我知道了。”
    林熙冬只好再接再厉“其实真要说，还真都是因果关系，可能因为选择，可能因为能力，可能是因为我们救的人还会牵连更多的人，也可能是我们不去救人到底只要我们做任何行为，就像蝴蝶效益一般，能够带来很多悲剧。”
    明明是被家暴流产的妻子，医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帮她报警，患者不作为最后也无疾而终，等听到死讯的时候，医生难道要怪自己没有顾及？
    明明是长期的工作污染物肺部感染，医生能开出证明，企业依旧能正大光明赚着血汗钱，患者还是会幸苦劳作直到晚期。
    医生这个职业，站在了很多悲剧的分叉路口。
    “你信不信那天亮哥牺牲，带来各个政府媒体的关注，让这个大厦不会这样轻易转手，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林熙冬伸了一个懒腰，“可如果那天会知道今天这样的后果，我还会去找亮哥，你呢？”
    袁元毫不犹豫“我也会。”
    “这问题要是问老张，就不一定了，他丫的那天就说什么医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本就是应该救很多人。”林熙冬深呼一口气“你看，现实中就算了解医生的人也认为医生这个职业就需要拥有神的能力，可医生的扮演者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啊。我们会有很多无力，无奈和无能。而最后我们能做的，就是吸取到每一次的经验总结，努力散发出一点点光，然后做一个无终点的长跑运动员，一直努力向前。”
    “好吧，有点矫情了，反正我们能做的，就是对当下每个选择都不要后悔。”
    当学到的越来越多，总会意识到自己越来越渺小。
    林熙冬曾经历过，袁元则正在经历。
    林熙冬有系统，甚至还说重生的人，她其实能看到小的变化带来的蝴蝶效应，只是有些结果是好的，有些并不是，所以她绝不能再往回看，她要做的，就是救更多人，然后分享更多她所能分享的知识经验，无愧于心。
    袁元听得进去理由，很快又觉得不对味“呵，老张真伟大，他现在也算半个医生，下次让他把钱捐出来给我。”
    “林医生，开工了！”车窗外，罗鹏带着一个担架小队，飞奔过来，大嗓门甚至有些刺痛林熙冬的耳膜。
    “行了，他也来找神了，你先休息吧，少想有的没的，我是平时骂你太少了，偶尔说一说你就给我闹。”林熙冬拉开了车门，对着袁元哼哼，就跑向担架旁。
    担架上的患者眼睛闭着，手拉着罗鹏的衣角，胸口插着一大块镜子，还有意识，像是在呢喃“别救我了”
    罗鹏在林熙冬旁边补充“人在卫生间角落夹缝中卡着，身上没有挤压伤，只有一个伤口，被这个破碎的镜子插得好像有点很深，出血量不少，现在血压很低，提问也偏低，但刚人还清醒着。”
    “他刚刚见我就说自己肝癌晚期，不要浪费医疗资源救他”
    “听着莫名好笑又心酸，还挺伟大，所以，他还有没有机会？”
    问这句话的时候，罗鹏不由屏住了呼吸。
    林熙冬拍了拍这个想节约医疗资源的小伙子，拿着听诊器在他胸口按压，大概评估了一下伤口位置，系统的画面里肿瘤弥漫的位置和伤口还有重合，情况确实很危急，但是救活问题应该不大“好了，都到我面前了，就别想着牺牲了，带他先去消毒，让亮亮过来补充血容量纠正失血性休克，手术准备。”
    “他这刺伤的位置估计刚好在肝，需要自体肝移植，不过这里手术条件不太好，预后估计会比较差，到时候把他送去越医护理。”
    “等我们做完这手术，大家可以休息换岗了。”林熙冬看看时间，她们已经处理不少伤员，现场救援队伍差不多可以进行换岗。
    “好！”罗鹏兴奋地不行，边跑边跳，一点都看不出来已经连续工作很久了，“我特么说他想在小爷手里是不能死的。”
    第126章
    郭华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他一睁眼就看到已经离婚的妻子，正握着自己的手，靠在他床旁边。
    他能感受妻子手里的传来的温热，他还活着。
    他竟然还活了。
    “哟，前夫醒了？”郭华妻子刘敏娟感觉到手里的动静，坐起身子，抽出手，开启冷嘲热讽模式，“我是真被你感动到了，净身出户这样的精神，不知道以为你给我出轨了呢。”
    “阿娟我。”郭华感觉身体还是很疲惫，说话有些有气无力。
    “哎呦，我说大妹子，你老公好不容易鬼门关出来，你这嘴还不饶人。”一旁一个老太太的声音传来，“小伙子你别看你老婆凶，你这几天她可没睡好，一直忙着照顾着你。”
    “对对对，活着还是不容易的，小两口以后都要好好的。”还有其他人在附和，不过郭华躺着看不到是谁，只觉得口音遍布九州。
    病房里人确实不少，注意到周边不少家属都望了过来，刘敏娟轻声咳嗽，她对着大家礼貌点点头，“我这是气阿，他得癌症这样事情不和我说，直接和我离婚，你们说我不得嘲讽几句？”
    “什么，癌症？这，唉。”一旁的患者家属和刘敏娟只是点头之交，并不了解他们的情况，听到这自然满是同情，“想开点吧，这样的大楼倒了大家都还活着，好好珍惜以后每一天，谁都不知道意外哪天到。”
    “癌症，唉，好歹还醒过来了，姐妹你开看点，你男人还是为你考虑，这以后能多陪一天就好。”还有人在旁边宽慰。
    这下子，诺大的病房里，有人拿了一些水果过来，还有人更直接，拿过来了一些钱，想给一些安慰。
    “加油，以后会好的，好好过。”
    刘敏娟赶紧推脱“这钱真不用，你们误会了，我们家不缺钱，他本来在这丰莲大厦是准备把投资的房子过户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