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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看去,头顶一团光亮,似乎伸手可触,却又遥不可及,她苦笑一声,重新闭了眼。
当年,东水关外踏浪戏水的沈三。今日,竟要被淹死在几千里之外的金水河里!
忽然,她感觉身上一松,接着,一股大力袭来,推着她直直朝着那团光亮冲去,似飞蛾扑火,如嫦娥赴月。
她用尽最后那一点力气,将头高高抬起,终于逃出生天,终于得见天日!
她长长吸了口气,看着两岸树木萧萧,听着耳边河水汤汤,满心满眼都是劫后余生的欢喜。
她看了眼四周,两岸壁石高垒,想要爬上去,怕是要废一番功夫,可不管如何,总比泡在水里强。
感受着手脚上的力气慢慢聚回,她再不迟疑,顺着水流,朝着一侧的岸边游去。
没游几步,她突然意识到不对,身上的人不见了!
想到两人的恩怨,今日的遭遇,她继续向前,可游了两下,到底转身。
她就说,这世上,欠什么都不能欠恩!
要命!
她停下四下张望,水里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眼前闪过顾潜散发闭目的模样,她叹口气,一头扎进水里。
水里依旧浑浊昏暗,她憋着气,又往河底沉了沉,伸手摸去,除了泥浆瓦石,别无他物。
她转身,顺着水流继续向前,来回了三四次,依旧一无所获。
她心里有些不安。
虽说沈顾两家势同水火,可她到底半路入门,没有感同身受,而自己同顾潜那点子恩怨,似乎也并不足以让他一死以偿,更不要说刚才那救命一推。
她叹口气,永安候一脉单传,窦老夫人若是得知她唯一的孙子淹死,怕也是活不了了吧?
她脸色苍白,嘴唇乌紫,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告诉自己,最后一次,若是这一次,再找不到,那便是天意。
她活动僵硬的四肢,深深吸了口气,接着,又是一个猛子扎进去。
她闭着眼,顺着水流而下,心中默念,顾潜,这是最后一次!
再睁眼,已经见摸到了河床,失望也随即而来,寂静无声的黑暗里,除了她,哪里还有其他人。
她不死心,迅速往四周摸了过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正当她返身时,指间忽然缠上几缕发丝,她心中一喜,反手一捞,手就顺势摸了过去。
虽看不清手下人的脸,可一碰上那人的脸,她便知道,这是顾潜。
毕竟,像他那样的眉骨,毕竟是少数。
她不再犹豫,抓起他的头,奋力向上逃去。
浮出水面时,她已耗完最后的力气,只能勉强将头露出水面。
看了眼胳膊上那死气沉沉的脸,她心里咯噔一下,手便搭上了他的脖颈。
幸好,还在跳动!
她顺手在他脸上拍了拍,“小爷我从水底把你捞上来,算是还了你的恩了!”
一想如今的处境皆是拜他所赐,她拍着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一阵啪啪直响,原本惨白的脸竟也有了几分血色,可手下的人依旧没有半点儿动静,浓密的睫毛盖住冰冷的目,倒显得讨喜的多了。
总算出了口恶气!
她转过头去,目光落在两旁的壁石上,苦笑。
若是刚才,她还能有半分把握爬上去。如今,能活下来已然是佛主保佑!
她却不悔,至少,救了条人命。
至少,心安了。
金水桥上的一幕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围观的人不少,有人跃跃欲试,想要下水捞人,可那两人入了水。除了两声响,连片衣角都没瞧见!
这还上哪儿捞去!
再想得好处,那也得有命挣才是!
铁柱跑到巷口,听人说人从马上落了水,立刻白了脸,转头就顺着河跑去。
墨棋也呆了,他家侯爷落了水?
侯爷可不会水!这可怎么办!他也不会!
他再顾不上拦人,立刻飞奔回府,一边叫人下河寻人,一边冲进后院,禀告窦老夫人。
窦老夫人听说沈三公子设伏袭击自家孙子,两人还一齐落了金水河,眼前一阵眩晕。
到底是谁要害她的孙子?
是昌平候府吗,是否还有其他人的指使?
他们这是想干什么?彻底绝了顾家的后吗?
若是这样,当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若是远远地将他们娘俩送走,说不得都还能保住命来。
窦老夫人浑浑噩噩,越想越多,越想越远,一旁的窦妈妈看着跪在地上的墨棋,提醒老夫人,“老夫人。”
窦老夫人脑子里一团乱麻,手脚冰凉,听得有人叫她,眼珠子转了转,这才醒过来。
“去,所有的人,都给我去找,一定要把侯爷给我找回来!”
“慢着!”她又颤着声道,“不要声张!”
墨棋一凛,起身领命而去。
窦老夫人看着院子里的人,手里的佛珠渐渐攥紧。
一定是昌平候府了,前有沈昭的死,后又有当面挥鞭的事,换了她,她也一定不放过对方。
可,难道就因为那场战事,那一抽鞭子,他们便要拿她的孙子去抵命吗?
不!她绝不容许!
就是拼了她这条老命,也要求让他们放过潜儿。大不了,她就跪死在昌平候府大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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