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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小就这样,会克制他的情绪,不会大喜更不会大悲,偶尔愤怒。
管家推开卧房的门,他收起油纸伞时甩出水花片片,那水滴中映出李远山急切的表情,管家微愣,而门已经被死死地关上了。
傻奴趴在床上,小脚露在被子外,李远山目色一深,几下就脱去了官袍,换上柔软清凉的常服。
他走到榻边坐下,眼睛盯着那一双晃来晃去的玉足,半天才说:“傻奴,把脚放回去,当心着凉。”
傻奴再傻也知道这是夏天,她只听说过有在夏天中暑的,还没听说过有谁在夏天着凉的。
她撅嘴,就上午那会她说的他都没当真呗。
她觉得自己真的不傻,娘经常说她其实很聪明,只是现实不允许她表现得那么好。
虽然,她学什么都很慢,反应也总是慢半拍的。
刚才眼睛还亮晶晶的小东西现在萎靡不振,李远山不禁反思自己刚才的语气是否过重了,毕竟他刚从军营里出来,还没适应正常说话。
更何况是对着这么一个娇娇气气的小姑娘。
他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低一些,宛如在和一只乖巧的小狗说话:“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傻奴抬起脸,眼睛又亮起来了。
怎么形容那种眼神呢?
李远山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军队里的炊事营养的小猪,它们每次在喂饭前就会用那种眼神看着士兵……
黑亮的眼睛,渴望的眼神,天真而无辜,根本不知道吃这口饭的代价是什么。
傻奴抓着他的手求道:“吃饭!相公抱我吃饭!一直趴着吃,咽东西都困难!”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李远山眯眼,目光隐含警告。
傻奴一脸“啊不然那还怎么样”的表情。
“张嘴。”他面无表情。
傻奴疑惑,但还是乖乖张开了嘴巴,小而整齐的牙齿紧密排列,因生病而发白的舌苔,还有……
李远山轻笑了一声,他说什么来着,傻东西的嗓子眼还真就那么小一点。
他一本满足,把傻奴抱到了他的左臂上,就像是上午那样,另一只手扶着她腰下的位置,让她稳稳地坐着,身体紧贴着他。
百合传菜进来时,她已经被放在了他的一条腿上,傻奴后背还是有些疼,发出几声闷哼,冷不防被人打了屁股。
“安分点,人都在。”始作俑者如是说,顺手给她夹了一点青菜。
傻奴的笨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安分和人都在之前存在着什么关联。
这一顿饭吃得有些快,傻奴还没怎么吃饱,李远山就命人把菜都撤了,门也被关上了。
她委屈地看着他。
他扣着她的小脑袋,眼神有些吓人,喉结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不乖的孩子要受到惩罚……”
他来收取小猪的饭费了。
作者有话说:
小仓鼠
吃香蕉
第18章 小羊
李远山在刚从军的时候曾去炊事营帮过忙。
那年正好碰到大旱,粮饷不够,许多战士都含泪把退役的或者受伤的战马杀死充饥。
炊事营养的小动物最多,哭得最惨。
其中有一只小羊,因为先天病弱,总也长不大,样子又温顺。可爱,眼睛湿漉漉的,战士们觉得这么小的羊宰了也没几口肉可吃,就养了起来。
但现在缺粮,这只小羊也只能被宰掉。
战士们拿着磨刀,换了几波人也下不了手——小羊对他们无比信赖,它甚至会用自己毛茸茸的身体去蹭战士们手中锋利的刀刃。
战士们哭得稀里哗啦,于是拉来一个刚入伍的新兵蛋子替他们宰羊。
十三岁的李远山茫然地进入了羊圈。
那只小羊确实很可爱,有灵性一般歪着头看他,眼睛大如晶莹剔透的黑葡萄。
它还不知道命运的屠刀已经落在了它的头上,只是害羞地望着眼前这个大个子,迈动自己的小蹄靠近他。
直到李远山拿出了硕大的榔头,小羊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开始逃跑。
李远山也觉得自己很残忍,彼时的他还没上过前线,连只鸡都没杀过,这是他第一次主宰生命。
在李远山的大榔头悬在小羊头顶的时候,小羊浑身抽搐,晕了过去。
再也没有醒来。
他后来才知道,小羊长不大是因为心疾,它能活到现在,全凭战士们的悉心呵护,否则它早就成了羊肉串了。
李远山忘不掉那只小羊的眼睛,漂亮的、天真的、懵懂的。
抱着傻奴的李远山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发誓,他什么都没有做,就像当年一样,他只是刚刚拿出了大榔头,胆小的小羊就晕了过去。
他把傻奴放回榻上,自己像个怨妇般慢悠悠穿上了衣裳。
比起吓晕过去,他宁愿傻奴尿床,至少他知道,她尿床是装的。
但他现在是结结实实把他的小妻子吓晕了过去。
他认命,自从有了傻奴,他就习惯了这样戛然而止的亲热,并且学会了如何快速让自己平复心情,恢复常态。
扣好上衣的最后一颗扣子,李远山出了房门,管家看着他吃瘪的脸色心领神会,偷笑着低下了头。
李远山都走到杂物房了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了洗手,他的左手现在黏糊糊的,他悄悄地拿一片君子兰的叶子擦了擦,君子兰便显得水润了起来,在阳光下娇艳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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