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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心玉心中的巨石总算放下了。
    太子一走,她便迫不及待的向前一步,上下打量裴漠,语气带着连她也未曾察觉的担忧,问:“你没事罢?”
    裴漠摇了摇头,又露出了审视的目光,垂眼看着李心玉。
    天气冷了不少,他穿的还是那件破旧的单衣,李心玉便顺手解下李瑨给她的披风,递到裴漠面前。
    裴漠并不伸手去接,只道:“太子殿下的东西,不是罪奴能享用的。”
    “哦。”李心玉挑挑眉,将披风往他怀里一塞,“那你帮我扔了。”
    裴漠搂着那件袍子,睫毛微颤。手中的布料温暖柔软,乃是最最上等的货色,裴漠想起多年前家族尚未覆灭之时,他也曾穿着这种千金难买的布料打马游街,风光一时……
    而这一切,都在十三岁那年毁了,毁在李家人的手里。
    裴漠的视线再一次落到李心玉身上,他有点猜不透面前这个张扬明艳的少女。
    “公主……为何要养我做打奴?”他喉结微动,下意识问道。
    “有何不可么?”李心玉笑着反问道,“还是说你更想做太监,或是本宫的男宠?”
    “……”裴漠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李心玉噗嗤乐了,眯着玲珑眼,狡黠道:“小裴漠,打奴进了斗兽场,要么胜,要么死,你害怕吗?”
    裴漠嘴角一勾,弯成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他的眼睛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带着七分俊朗三分痞气笃定道:“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那一定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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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青虹
    入夜,星辰黯淡,借着夜色的掩护,一个修长瘦削的身影从清欢殿的后院中闪过,避开巡逻的侍卫,潜入书房。
    那人用一块黑色的三角巾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清冷漂亮的眼睛来。他躬身,贴着墙猫儿似的闪到门后,轻声掩上门。
    四周静得可以听见呼吸声,没有烛火,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花斜斜射入,那黑影飞速翻动案几上的书卷,并未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便又起身,挨个去翻查书架上的典籍。天实在是太黑了,书卷又太多,黑影翻查了一小半,便听见书房由远及近传来了脚步声。
    来不及继续找下去了,他飞速将翻动的书籍恢复原位,随即推开窗扇,敏捷地闪了出去。几乎同时,书房的门被打开了,白灵提着灯盏走了进来。
    书房静谧,典籍书卷完好无损的躺在原处,好像并未被人挪动过。白灵紧蹙的眉头这才松懈下来,又掩门退了出去,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多派了一批人马值夜,加强戒备。
    月落西斜,旭日东升,又是一个暗流涌动的夜褪去。
    第二日,李心玉一到书房,便发现自己的东西被人动过了。
    屋内书案整齐,一切都好似原来的样子,可她就是敏觉地发现了异常。她弯腰,从书案下拾起一枚暗黄色的干花瓣,对着阳光一照,花瓣上的脉络清晰可见。
    李心玉缓缓地眯起了眼。
    她有一个习惯:会在重要卷宗的扉页边缘夹上一片小小的干花瓣,若是有人瞒着她翻阅过,花瓣便会掉落。毕竟她家大业大的,多多少少会记录一两桩秘密,不得不防。
    “白灵。”她抬手唤来了立侍在外的女侍卫,问道,“昨夜书房这儿,可有异常?”
    “昨夜丑时,属下来查看过书房,并无异常。”白灵唯恐自己失责,便问道,“公主,出了何事?”
    “没什么,你不必紧张,下去吧。”李心玉将花瓣攥在手里,轻笑一声。
    她大概能猜到是谁。
    李心玉在书房搜寻了一番,还好并未缺少什么案卷,即使有什么重要的卷宗,也绝不可能就这么大喇喇地摆在书房里任人观摩。李心玉的性格虽然有些没心没肺,但在这种大事上一向是十分谨慎的。
    不稍片刻,白灵在门外禀告道:“公主,陈太妃差人来信:今日午时沁心宫做主举办珍宝宴,问您是否赏脸前去走一遭?”
    所谓‘珍宝宴’,便是宫里宫外的仕女、贵太太们闲来无事,各带一件稀罕物当本钱,然后由一人轮流做东,将身带珍宝的贵女们聚集在一块儿,以物换物。这宴会有一个规矩,就是不许用钱,想要得到别人的珍宝,就必须用自己的去换,热闹是热闹,也有趣的很,还可以听到许多奇人轶事。
    李心玉这几日正闲得无聊,便颔首道:“告诉她,本宫梳洗便来。”
    清欢殿,后院。
    一个伛偻沧桑的女人推着一辆破旧的泔水车,在清欢殿的角门处缓缓停下。
    女人抬起脸,约莫四十上下,风尘满面,额角有一块丑陋的黑色烙印。她用干瘦的手轻轻叩了叩角门,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般粗粝,道:“大人,奴婢前来收泔水了。”
    角门处,一个矮胖的嬷嬷开了门,随即皱眉捏住鼻子,上下打量女奴一眼。她的视线落在女奴脸上的烙印上,神情更是轻蔑嫌恶,没好气道:“以往收泔水秽物的,不是那姓张的老太监么?”
    女人垂着眼,灰白干枯的头发在风中飘荡,干皱的手指不自在地揉搓露了棉絮的破袄子,哑声说:“张公公病了,以后这活儿都归奴婢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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