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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勿念。”
裴漠进院,熟稔地提起墙角的泔水桶送到板车上,压低嗓音道:“她似乎知道我的身份了。”
“谁?襄阳公主?”
裴漠动作顿了顿,方道:“上次去书房搜查,亦被她察觉,搜集情报之事需暂且搁下。”
“她发现了!”女奴流露出着急的神色,“小主公,此地危险,你必须跟我离开!”
“皇宫深似海,向来是有进无出,想要从这里出去,谈何容易?”
“别怕,奴婢跟三娘子会想办法求那位大人,让他救你出去!”
“他?那个人工于心计,城府颇深,我一向不赞同三娘子同他来往,更不会求他帮忙。”裴漠弯腰搬桶,露出了挂在腰上的佩剑,蹙眉道,“我自己会摆平,无需与虎谋皮。”
女奴视线落在那柄修长的乌鞘宝剑上,倏地瞪大眼,道:“你的剑!这是……这可是你爹生前所持的青虹剑?”
裴漠直起身,手下意识搭在剑鞘上,垂下眼露出一个不经意的淡笑来,轻声说:“是她为我赢回来的。”
“她?李心玉?”女奴呆愣了一会儿,满脸不可置信。
似乎想到了什么,女奴左右四顾一番,见四周无人,方急切道,“小主公,李心玉这女娃太可怕了!你须速速离开她!”
裴漠道:“现在不是时候,蓉姨,我自有分寸。”
“她既然知道你是裴家遗孤,却又故意将此剑送给你,你说她是何居心?于奴婢看来,她就是向你示威,提醒你裴家当年所遭受的灭门惨案。她既能将此剑给你,亦能让你死于此剑之下!小主公,你是裴家唯一的男丁了,奴婢对着你娘的尸首发过毒誓,要护你一生周全的,决不能让你栽在李心玉这恶女手中!”
裴漠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或许,她并不似传闻中那般不堪。蓉姨,你不知道,当日在碧落宫做苦役时有人要我的命,是她出面救了我。”
女奴仍是诸多疑虑:“小主公好端端的,是何人会突然要你的命?那些人是受谁指使,李心玉又为何会恰巧初现?难道这些,小主公都没有想过么?”
……
书房中,李心玉放下手中的书卷,意兴阑珊地伸了伸懒腰。
宫婢雪琴在一旁研墨,而红芍则捻了一小块香加入香炉中,霎时,满室馨香暖意,熏得人通体舒畅。
李心玉爱美,连带着身边的内侍和宫婢,个个儿都是水灵俊俏的。李心玉看着雪琴和红芍精巧可爱的小脸蛋,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她一会儿刮了刮雪琴的鼻尖,一会儿又摸了摸红芍的下巴,惹得两个小宫婢咯咯咯笑个不停。
而后忽然想起,已有许多日不曾见过裴漠了。
自从那日在书房一诈,裴漠露了马脚,两人间刻意隐藏的那一层窗户纸也终究被捅破……她想要等裴漠的一个回答,可裴漠只是站在原处,就那么静静的望着他,好像早已料到今日,看透了生死。
李心玉能怎么办呢?总归是前世欠这祖宗的,今生就当还债了罢。
不过,他这孤标傲世的性子,若不磨一磨,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想到此,李心玉笑着推开给她揉腿按肩的两个小宫婢,朝外唤道:“白灵!”
白灵立刻就进来了,将暗红色的武袍一掀,抱拳单膝跪拜道:“公主,有何吩咐?”
“无事,问你一个问题而已。”
“公主请讲。”
“你觉得阿漠这个人,如何?”
“那个打奴?”
似乎惊异于李心玉为何突然提起他,白灵凝神思索了片刻,方诚实道:“天赋异禀,根骨极佳,如同一把利刃,用得好能杀敌,用不好会伤着自己。”
李心玉点头。白灵的这个评价算是中肯了。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琢,不成才。”李心玉似乎下定了决心,颔首道,“他这个心高气傲的性子,是该好好磨上一磨了。”
而后院角门的宫墙下,裴漠将最后一桶泔水搬上车,缓缓道:“蓉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也曾怀疑过,但我更愿意相信我的眼睛,她若真想杀我,根本不需如此大费周折,那日太子命人抓我时,在书房发现我曾动过她的卷宗时,她就早该下手了。”
女奴道:“可如果,她是想狠狠地折磨你、羞辱你之后,再杀死你呢?别忘了,裴家身上还背负着刺杀皇后的污名,而她,是婉皇后的女儿……”
裴漠微微蹙起眉头。
在清欢殿的这些日子,裴漠体会到了迷失已久的温暖,这股温暖让他贪恋,让他着迷,以至于险些忽略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上一代的恩怨,的确是裴李两姓之间解不开的结。
女奴躬着身子,抬起一双发红的眼睛望着裴漠,“即便她不杀你,可你终归是要复仇雪恨的,这笔账迟早要算清。”
裴漠道,“蓉姨,你回去告诉三娘子和那个人,我的事由我来定夺,无需旁人插手。”
“小主公,你……”女奴长叹一声,暗哑道,“听说襄阳公主貌美风流,你可否是看上她了?”
女奴的这一句话如醍醐灌顶,瞬间解开了裴漠近日以来的心结。
他有些茫然地想,他一直不知道,为何看到李心玉和贺知秋来往自己心中会那么失落;为何在李心玉拒绝他的男宠之位时,自己又会那么不甘……却原来,是心湖为她起了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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