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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婆言报纸出了几期,详细报道城门三请的详细内容,又几乎是字字掏心,句句发腑地解释,她一番为后世女子开路的苦心。
    然而书局印出多少份,最后便回收多少份。
    再没人肯读她的报纸了。
    女人社依旧如往日一般热闹,她们聚在一起,读一份叫做《大周新妇》的新报纸。
    最近几期,是一个叫做草原孤月的女子写的文章,专讲千里之外的羌国女子,如何与心爱的男子夜奔,并得到部落老人的祝福;
    讲女子如何让自己更柔软更娇媚,以便吸引更强壮更优秀的男子;
    讲那些遥远而神奇、让人热血沸腾的玄幻故事。
    蒲月也曾来为薛大娘吊丧。
    恒娘揪住她质问:如果草原上真是这么美好,你为啥要赖在大周,死也不肯回去?
    狐狸样的眼睛弯起,蒲月笑她痴傻:“难怪你那周婆言也就开头有声有色,后来越来越卖不动。老讲些悲惨不幸的事情,看多了叫人心里胀气难受,谁还愿意一期一期地买来追读?别说你现在名声臭了,就算你那周婆言还能卖,一样卖不过《大周新妇》。”
    她还想炫耀盛明萱开出的优厚酬金,趁机奚落下恒娘的落魄,谁知恒娘转身从门背后扯出一把大扫帚,当大枪一样挥舞着,追在她屁股后头,把她撵出一条街外。
    恒娘这副心气不顺的样子,不仅三娘九娘心里明镜儿似的,就连在宫里服丧的阿蒙,也特地遣海月来,一为致吊,二为劝谏恒娘。
    阿蒙只有两句话:恒娘,今日谢你,是我一人。千秋万世之后,会有无数女子,念你的名,如念佛陀。
    恒娘只好安慰自己:阿蒙总不会错的。
    谁知接下来就听说,孝期一满,阿蒙就要去遥远的沙洲,据说是回她的「娘家」待嫁。
    九娘也与宗越——如今她知道了,原来宗公子并不姓宗,而是姓曹,原该叫曹郎君——商定好,带着鬼机楼娘子一起,远赴沙洲,加入归义军娘子营。
    九娘从横眉竖眼的恒娘手里夺过火钳,递到三娘手里,想了想,笑道:“阿蒙向来被叫做大小姐,你知道她该是哪府哪家的小姐?”
    恒娘果然被她吸引注意力,摇摇头。
    “她父亲是先归义侯世子,所以她这大小姐,全称该是沙洲归义侯府大小姐。如今回沙洲,正是回她的娘家。”
    “娘家?”恒娘一撇嘴,悻悻然,“她从未离开过京城,哪里跑出这么个天长水远的娘家来?太子殿下也肯放她走?”
    “上回盛明萱悄悄来探我,倒是提了这件事。太后——唔,该是太皇太后了,不知从哪里听来个民间说法,说大小姐自小养于宫中,若是嫁太子也从宫中出降,那不成了皇家童养媳?大小姐名声需不好听。这才执意要大小姐回去沙洲,等待太子孝期届满,御驾亲迎。”
    恒娘冒出点隐约的疑心:这莫不是宗公子耍的花枪?
    不过这话不敢说出来,怕坏了宗公子的安排。那日城门诣阙,她很承宗越的人情,宗越自己却挺可怜的:阿蒙知道真相后,发了从未发过的大火,再没见过宗越的面,只当世界上没他这号人,或者,当他是个死得透透的干尸。
    九娘接着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后不喜欢阿蒙。她就算有太子的偏爱,后宫的日子,只怕也是难过。太后这是想叫她认祖归宗,以便将来有事,沙洲能给她撑腰……”
    她还没说完,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薛大娘仙去后,薛家大门一直敞着,以防有客来登门吊唁。这会儿听到敲门声,三个娘子都诧异,扭头看过去。
    暮色下,门口有条瘦削笔直的人影。
    恒娘跳起来,去抓墙角立着的杵子。九娘忙摁住她,眉毛一拧:“你们也闹了好些日子了,能不能消停下?”
    三娘迎出门去:“仲秀才,怎么不进来?”
    仲简淡淡道:“不用了。我有几件事,特来相告。顺便与众位辞行。”
    “辞行?”三娘一怔,下意识瞄一眼屋里。杵子忽然不动了,恒娘竖起了耳朵。
    三娘随口指了件事,拉着九娘一路溜达走了。
    恒娘把杵子背在身后,踱着步子到门口,板起脸问候:“仲老爷升职,是以接了外巡的公干?”前些天她听余助提过,仲简回了皇城司,近日有望晋升指挥一职。
    仲简对着她,也一样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生硬回答:“我请辞了。”
    为了那日宣德门下的事,恒娘怨他没有看好她娘,仲简恼她冲动鲁莽,全不顾惜自己小命,尽干些冒大风险的事,还不告诉他一声。两人一见面,说不了几句,就鼻孔朝天,各自生大气。
    请辞?这个一心钻到「指挥」眼子里去的官迷,居然在就要升官的当头,主动请辞?
    “你干啥坏事,被上官抓住了?”恒娘上下打量他,看他脸上青一块红一块,伸手指着他,失声叫道:“你真的干坏事了?”
    仲简差点被那根杵子砸到脸上,硬生生连退三步,总算躲开。怒道:“薛恒娘,你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恒娘也有点不好意思,忙把杵子丢到一旁,认真问道:“前几日,香料店的胡人老板过来,说起那日全城炭火之乱,遮遮掩掩地,说有人找去摩尼寺,发动了许多食菜事魔的教众,才有那般浩大的声势。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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