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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头,以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百般讨你欢心,你不知道为什么吗?我的心意,都刻在这膳馔里了。”
今日我吻你之时,你不曾躲我,你我唇齿相贴,舌尖深探,风月情浓,我自是欢喜。我以为,你也逐渐地爱上我了。
我一时得意忘形,却是忘了,你我之间,横亘着一个戚寻嫣。
这日我回府时,丫鬟说你去城南的南音阁上香了。过了少顷,天落起雨来。我想要令丫鬟去给你送伞,又唯恐她的马脚程不快,淋到了你。
我配上新制成的玄铁机械翅膀,指尖按动肚脐上的机关,翅膀骤然腾飞而起,我像是一只巨大的蝙蝠,盘旋于鄞都烟青色的上空。
这玄铁机械翅膀本是我研制出来,为了夜里杀人于无形的。我从未想到,第一回 用它,是为给心爱的郎君送伞。
我落在晨钟暮鼓的南音阁檐角,再次触动机关,翅膀在我身后收起。
我看到了你。
你立在戚寻嫣的伞下。
她比你高出许多,身材挺拔,她撑一柄檀红的伞,为你遮风挡雨。
她问你:“郎君,你爱过我吗?”
你神色动容,抬眼看她:“喜欢过。”
这一刻,我满心的温柔化作戾气,眸子红如地狱修罗的眼。我双拳握的紧绷,只想冲下去与接近你的戚寻嫣战个三百回合。
原本想要为你从良人间的心也熄灭了,我偏要和往日一般,让这世上的人尝一尝我的痛楚!
细雨沾湿了我的青丝,我立在原地,仿佛雕塑。等雨停了,你上轿而归,我都不曾动上分毫。
手中的紫藤萝银边纸伞被我用内力化作齑粉,纷纷扬扬落下。
我终究不曾冲下去与戚寻嫣缠斗,我害怕像上回一般,惊吓了你。
城外草木深。我与鬼姬坐在一棵菩提树下饮酒,我指着地图道:“我的人已到楼兰边境。奈何‘沙蛇’行踪诡谲,要打探出起蛇鼠洞穴,恐怕还需要些时日。等将她们一网打尽,就都杀了,祭师娘为天下受的苦!”
鬼姬撑着一柄只有伞骨的伞,伞骨嶙峋,颇有阴森之意。她亲厚地接过我手中的酒壶:“先不说楼兰‘沙蛇’,妹子,你这是怎么了?”
因鬼姬行走江湖这些年,夜半出没,显出原形,都是一袭雪白的一群,配上这只有伞骨的怪伞,形容诡异。所以江湖上素有传闻:“寤寐三更,骨伞霜衣;鬼姬一出,白骨遍地。”
甚至有人猜测,她这柄怪伞的伞骨,是以人骨做成。
我知道,这传闻并不真。她的伞是用养大她的白蛇之骨铸成,为的是时时刻刻与她“娘亲”在一起,永不分离。
我恨声道:“我要杀了戚寻嫣,再把徐鹤之关起来,日日只能见我!日日只能对着我!”
鬼姬妩媚的眼眸泛出诡魅的光:“如今棋盘上局势动荡,牵一发而动全身。戚寻嫣不可杀,不能杀。”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颇有落寞:“师姐,其实我既看不起她,又嫉妒她。”
鬼姬摘下尖锐的银护甲,顺了顺我耳侧碎发,轻声道:“我都知道。”
这个她,是寻嫣。
我看不起寻嫣是真的,眼看大顺朝已是强弩之末,她不为自己寻退路,一味跟着不学无术的老皇帝,妄图以自身的“忠君”拯救天下,愚不可及。
也许她也为自己寻好了退路?毕竟在那一场刺杀里,她与我一样作壁上观。
我以为自己完完全全看透了她,结果并非如此。兴许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她有着与我一样的隐秘与复杂。
我嫉妒她也是真的。同样是戚香鲤的骨血,她众星捧月,受尽器重长大;我却流落荒野,受尽折辱长大。命运何其不公。
她活在光明里,读圣贤,入朝堂,谈笑有鸿儒,往来皆权贵。我活在苗蜀最动乱最黑暗的角落里,被炼成地狱里的杀神。
我嫉妒她的纯善、正直、温柔与坦荡,这些性情的养成,都是要本钱的。她自小便发誓此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我也嫉妒她的无忧无虑,嫉妒她未经风霜璀璨的心。
我想,倘若她与我一样饱经风霜,一定也想捎带全天下的生灵降入修罗地狱。
鬼姬笑得妩媚而天真,柔软的青丝拂在唇上:“杀不得戚寻嫣,不如杀了仙鹤公子,这样他就永远是你的了。你若动不了手,师姐帮你便是。”
我登时将酒搁在石上,冷道:“你敢。”
鬼姬点一点我眉心,笑意更浓:“你看你,一点儿也开不起玩笑。”
我望着荒寒的圆月道:“他怀了我的子嗣,足有三个月。”
鬼姬一怔,隐含薄怒:“你竟弄出个子嗣来?!”
我斜靠青石,饮酒道:“我要他心甘情愿跟了我,只有让他怀上我的孩子。”
“你疯了!”鬼姬握住我肩头,指尖刺入我们一起纹的玄毒蝎,“此来鄞都,你我皆是提着脑袋过日子!你竟给我成了个家!你有了牵挂,怎么出生入死?!怎么毁灭大顺?!怎么对得起师娘?!”
风吹起我松散的青丝,我定定望着碎银一样的月华:“师姐你忘了,当年师娘亲口说,希望我们如寻常女子一般娶夫生子,安乐一世?”
鬼姬讽刺道:“师娘还说要护着你我一辈子!结果呢?结果眼下四海动荡,你我沦为朝廷鹰犬!既然世道乌糟,我们便毁了这天下,谁都别想好过!你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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