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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我随便起一个。”陈月母亲拿了出生证,便往回走。
婴儿房里躺了不少婴儿,一些是有名卡的,一些还没起名字就先挂上出生时间,等父母起。
陈月母亲到门口看了一下,实在认不出来自己孩子是谁,就找到护士:“小姑娘啊,有昨天出生的孩子吗?”
护士点点头:“有,就那边两个,都还没起名呢。”
“哦哦,那你抱那个……下午三点四十分出生的孩子给我吧,是我孙女儿,要带她回家,”陈月母亲把出生证递过去,随后看到墙上挂着护士名字,便补上一句,“姓吴,叫小花。”
出生证上父母的名字没有姓吴的,不过护士没少见这种不让自家孩子跟着姓的事情,翻了个白眼,转身去给出生证写上名字,然后抱了名字卡写了小花的婴儿过去。
“喏,吴小花,名字也给你写上了,好歹是自家孩子,好好养啊。”护士忍不住叮嘱一句。
虽然,她知道这家人,不会好好对待这个孩子的。
陈月母亲没确认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家的,嫌弃地用手夹着就走了。
第二天,安玉英出了重症病房后,家里人总算赶过来了,继而戴良信才想起来自己那个还没起名字的女儿,于是趁有人守着安玉英,跑去婴儿房找女儿。
轮班的护士不知道戴良信的女儿本该叫小花,见他说了日期时间,还是个没起名的女儿,就把剩下的婴儿抱给他。
孩子出生那天戴良信一直懵着,没看清孩子的脸和其他特征,于是也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孩子。
两个孩子,两个不一样的家庭,造就了两种不一样的人生。
吴小花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有机会重来,她一定想办法早早脱离那个吃人的家,自己一个人过着,她不需要父母、不需要孩子、不需要亲人。
一个人,很好很好,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
这么想着,耳边的呼唤声越来越大,大到吴小花觉得刺耳,一个没忍住,恍惚睁开眼,入目是一张埋藏在记忆多年的脸。
很多年前,吴小花对着这张脸喊“妈”,可她一直都说“我不是你妈”。
“你姓吴!你看我们家有谁姓吴吗?我们愿意给你一口饭吃,你就该跪下对我们说谢谢!你该伺候我们一辈子!记住,我不是你妈!不是!”
是啊,你不是我妈,真的不是。
吴小花嗤笑了一声,怀疑自己脑子坏掉了,怎么会又想起这个人呢?
她们啊,早老死不相往来了。
第三章
吴小花刚笑完,猛然一个巴掌就摔到了吴小花脸上,啪的一声,几乎把吴小花牙打断。
剧烈的疼痛让吴小花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她怔愣地看着眼前清晰无比的女人,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月见吴小花傻得没反应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反手又给了吴小花一巴掌:“你什么意思?你敢笑话我!你笑啊!我让你笑!”
第二个巴掌下来后吴小花脑子清醒了点,直接站起身拧住陈月的手腕,一个巧劲就把她手拧了过来,再用脚一踢她的膝盖窝,陈月瞬间就跪倒在地。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不管是陈月还是屋里其他人都一脸懵,茫然地看着突然奋起摁倒了陈月的吴小花。
吴小花感受着手中的触感,抬眼看向周围的人,久久无法回神。
先反应过来的是陈月,她尖叫着要挣开吴小花的手,却发现挣不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总是被打骂的女孩儿,力气比她都大了。
“吴小花!你疯了!我是你妈!你敢打你妈!反了你!”陈月尖声叫着,声音似乎要刺穿人的鼓膜。
吴小花不想听这声音,她推开陈月,从桌上拿了个馒头,趁一屋子人都没反应过来前夺门而出,跑出了这个吃人的屋子,一路向前,将那些怒吼、谩骂、威胁,通通甩在身后。
顺着乡间小路一路跑着,周围都是吴小花熟悉的景色,到处都是放着秸秆的麦田,鞭炮声四起,不知道跑了多久,嘭的一声,烟花升上夜空,照亮昏暗的夜空。
还未下雪的冬季,人们先用了烟花来庆贺即将到来的新年,期望来一场大雪,掩盖旧年的一切,然后说,瑞雪兆丰年。
吴小花转了一圈,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颤抖着举起手。
烟花照亮黑暗,让她看见自己黑漆漆、胖乎乎、指甲断裂的手,这是她的手,这样粗糙又难看的手,支撑起了她难堪的一辈子。
那时候,她多羡慕白皙纤瘦的戴月瑶,她爸妈会喊她瑶瑶,将她照顾得妥妥贴贴、十指不沾阳春水,称得上一句青葱玉指。
吴小花忍不住大笑出声,笑着笑着,哭了起来,然后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忍着眼泪,吴小花反手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会疼……”吴小花哽咽着说,一边笑一边哭,像个疯子。
哪怕这是梦,她都高兴,死前给她这样一个美梦,哪怕下一秒死去,她都不会觉得死不瞑目,能重来,就是人生最大的喜事啊。
不管这个重来的时间,到底是哪一年,是否来得及让她重头再来。
吴小花抹掉眼泪,跌跌撞撞走到田地里,靠着秸秆堆坐下,拿着手中的馒头,缓缓吃着,抬头看烟花。
如果她没死,这个时候她应该吃着自己做的红烧肉,坐在温暖的火炉旁边,在阳台坐着给红包塞钱,等十二点到,那些小崽子们会带着祝福和烟花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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