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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醒过来的时候,Lyle站在床边,正好把电视机关掉。
    “你回来了。”我说,或许因为睡梦里的声音听起来总是比较温和,或许是别的什么,他在床边跪下来,捧着我的脸在我嘴上吻了一下。
    “早点睡觉吧,明天上午我要去产检。”我说。
    “我陪你去。”他回答。
    天亮之前的那几个钟头变成了我呼呼大睡,他抱着我睡不着,十点钟离开家出发去医院的时候,他和昨天夜里的派对不过隔了一个水澡而已。
    60) 中国制造
    那是些难得幸福的时刻。我们在B超画面里看到模糊的小脸,刚好在检查的时候,她就挥了一下小手,而孩子的父亲握着我的手就在我身边。躺在床上做胎心音监护的时候,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头枕着我的胳膊,两个人一起看着仪器上的数字在一百四到一百四十五之间变化。
    他突然说:“e我们就一直这样下去好不好?”
    “我才不要呢,我巴不得快点把肚子里那个卸下来。”我回答。
    他笑着点点头,“到时候我们就像从前一样,又跟从前不一样。”
    “从前怎么样?”我侧过身来,看着他问他,玻璃后面的护士示意我不要乱动,碰掉贴在肚子上的导线。
    他凑到我耳朵边上来说:“你又结实又柔软,年轻、纤细,总是那么心急的把我拉到你的身体里去。”
    “而你总是那样吻我,好像没有尽头似的。”我回答。
    他把右手的食指放到我的嘴唇上,说“嘘”。骗我说:“本来就没有尽头的。”然后轻轻的吻我。
    做完例行检查,他说要陪我一整天。在车上,我先说要去买东西,宝宝的东西还有一些没准备好,不到一分钟又觉得饿了,要先去吃饭。他满口答应,说:“是的,陛下。”他的电话响了几次,他看了一眼,都没有接。
    餐厅里他帮我把难切的荤菜一块块的切好,再端到我这边来。邻座的两个女人不停的朝这边看过来,看他看我又打量我的肚子,眼睛里满是羡慕,让我不能不得意。那个场景登在孕妇杂志或是《时尚家庭》上应该都很合适。
    吃完饭,我在一家店里看中一双白色丝绸配纱质蝴蝶结的婴儿鞋,初生的宝宝才能穿的大小,精致的叫人心都疼了。转头又去挑选白色线袜,都是好小好小的。有的袜口一圈细细的花边,有的坠两个小巧的绒球。我回头问Lyle:“你看哪个好?”却发现他在几步远的两个货架之间听电话,听到我在叫他,就挂断了走过来。
    我们选了半打白色、浅粉或是浅黄色的小袜子,加上那双鞋子,要两百多美元。我感叹Carter’s或是Gap这样的袜袜只要几块钱一双,鞋子也不会超过十美元。
    店员解释:“这是欧洲货,Carter’s和Gap是中国制造。”
    我摸摸肚子笑着回答:“这个宝宝也是中国制造。”
    东西包的漂漂亮亮,走出那家铺子的时候,Lyle有看了一眼电话,好像已经调成无声没有震动的状态,但是屏幕在亮。
    “你要是有事就去吧,不用陪我。”我对他说。
    “是Mayer太太,关于下周在酒店的一个活动。”他回答,Mayer是他的秘书,“没关系,今天我是你的。”他关掉电话,拆下电池板交到我手里。
    61) 海风
    我没有伸手接,回答说:“不要给我,一会儿肯定弄丢了。”他接不接电话,我无所谓,而且我也知道他总是随身带着一块备用电池的。
    我们到家的时候,不过下午三点多钟,午后暖洋洋的阳光让我在车上就睡着了。门房帮忙把购物袋拿到楼上电梯厅里,手推车和汽车座椅第二天会从到家里来。甚至还订了一辆四门轿车,只为了可以在后排位子上绑上小孩子的宝座。
    傍晚的时候天气仍旧晴朗温暖,我们在露台上听音乐,反复的放一张CD,Les Choristes,来自一部电影中文译名是《放牛班的春天》,最喜欢的一首是Caresse sur l'océan海风。
    纯净的童声唱道:
    Caresse sur l'océan 海面上的清风Porte l'oiseau si léger 托起轻盈的飞鹭
    Revenant des terres enneigées 从白雪皑皑的大地飞来Air éphémère de l'hiver 冬日转瞬即逝的气息
    Au loin ton écho s'éloigne 你的声音向远方去Chateaux en Espagne 直到在西班牙的城堡回响
    Vire au vent tournoie déploie tes ailes 在回旋的风中转向 展开你的翅膀
    Dans l'aube grise du levant 在灰色晨曦中Trouve un chemin vers l'arc-en-ciel 找到一条通往彩虹的路
    Se découvrira le printemps 踏上寻找春天的旅途
    ……
    我们对面对坐着,我的腿架在他的膝盖上,他的手指轻轻的捏着我的小腿肚子。夕阳西下,我们逐渐沉到黑暗里去,没有人讲话。我看着远处的天空幻想着,多年之后,会和我的孩子在夏末的海滨轻轻唱着这首歌,粉橙色的夕阳,清澈的眼睛。在我的想象中那时的她会是一个勇敢善良敏感的孩子,她已经学会了去听去看和感受周遭的一切,她不狭隘,她的想象飞向海上的礁石,远方的群山。她敏锐,她纯净的感官在探索世界,或者在她年纪更大一些以后,她会为我写一首歌,纪念这个时刻。这样的想象让我热泪盈眶。我偷偷的用手背擦掉泪水,幸好天色已晚,而且他也正望着远处什么地方出神,没有看到那一点点莫名其妙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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