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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弟弟敷衍地点着头,显然对伯母的话没往心里去。
    伯母又道:眼看今年中考了,原来一直带着他们的班主任突然怀孕,被调去了低年级。现在换了个更年轻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镇住这两个臭小子。
    若绪的母亲冯佳薇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事我听说过,调来的那姑娘也是教语文的,工作两年了,教学水平靠得住,对学生也负责。嫂子你不用担心。
    弟弟们步程若绪的后尘,在冯佳薇工作的鸿铭中学读书。虽然没有直接的师生关系,但有这么一位重量级眼线,学校里发生屁大点儿的事,很快就能传回家里。
    伯母听到冯佳薇的话,仿佛吃了颗定心丸:佳薇,你帮我多看着点。孩子麻烦你了。
    没事,回头有机会,我跟他们班主任打声招呼。
    程若绪坐在一旁,没出声。脑海里不禁回忆起初中那几年,自己是怎么在冯佳薇眼皮底下度过的。母亲这人严格又认真,典型的完美主义,年级排名倒退五名都认为是学风懈怠的象征,行为准则里光是不准两个字,都可以写上好几页。
    若绪忍受着冯佳薇挑剔的性格,等她好不容易摆脱魔爪,两个弟弟又重蹈覆辙,走上她的老路。
    大人们聊着天,若绪和弟弟们低头吃饭。吃饭中途,高考的事又被提起。
    伯父问:若绪,志愿填完了吗。
    嗯,填完了。
    去哪儿。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清华。伯母在一旁道。
    伯父笑:准备学什么专业?
    若绪张口,还没来得及出声,母亲便打断:选了金融。我表妹的女儿,也就是若绪的表姐,一直在投行工作,收入很可观,也在北京,说不定以后两人还能有个照应。
    那挺好,伯父赞许地点头,以后我们若绪也是精英人士了。
    若绪只是笑笑。
    伯父又想起什么来:对了,以前住繁星巷对面楼上那男孩,今年也高考了吧。那孩子叫么来着,江予?好像叫这个。我记得他跟若绪同级,不知道考得怎么样。
    江予的名字突兀地被提起,让饭桌的气氛有片刻安静。
    堂弟程兴插话:就是那个住在奶奶家对面的哥哥?我之前不记得在哪儿,还见过他拍的广告呢。
    伯父叹气:读书的年纪就应该好好读书,这些都不是正经事。他以前学习挺好的,自从三年前他妈嫁人,整个人都变了。好几次去繁星巷,都撞见他跟社会青年泡在一起,几个人人手叼支烟,跟小混混似的。小小年纪,还听说交过好几个女朋友。
    程若绪低着头,一边认真夹菜。
    小孩的成长,真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孩子刚搬来繁星巷才多大,刚上小学吧,他妈带着他,经常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我妈心善,觉得孩子可怜,让他没事就上家里吃饭。小时候他跟若绪特别好,只要若绪在,臭小子噌地就跑我妈家来了。伯父口里的妈,便是若绪的奶奶。
    冯佳薇没出声,挂着笑意的脸渐渐垮了下来。
    伯母作为女人,到底是敏感,发现这氛围不对劲,试图把话题绕开:不说了,自己家俩孩子的事都没扯清,你管别人干什么。
    大伯道:我就刚想起来,随口一提。
    安静了一会儿,冯佳薇才沉着嗓子发话:那个江予,家庭情况太复杂,他妈对他疏于管教,最后孩子长成现在这样,一点也不奇怪。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若绪,跟他少来往,不要受到他的负面影响。
    气氛一时间降到冰点。
    父亲程文晋出来打圆场:算了,不说他,上次大哥想让孩子们去上海参加夏令营,联系好了吗
    话题终于被转开,程若绪却有些出神。
    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刚搬来繁星巷时,江予才七岁,身边只有母亲付雯。对于这个年轻漂亮的妈妈,繁星巷街坊们充满了好奇。付雯在北屿市有名的百货公司做采购,平日里总是穿着干练的职业装,踩着精致的高跟鞋,脸上出尘的妆容和繁星巷的市井气显得格格不入。
    记忆里,江予妈妈是交过一个男朋友的,可没过多久,对方因为工作原因被调去了外地,两人的感情无疾而终。后来又有人陆陆续续追求付雯,男人们上门献殷勤时被街坊撞见过几次,闲言碎语便是这时候滋生的。
    一开始,生活作风不正这事只是猜测,直到有一天,不知道谁看到了街道里江予家的信息,付雯的婚姻状况一栏,写的是未婚。
    有人旁敲侧击地问过孩子父亲的事。付雯表现得很平静,解释了自己和江予的父亲是如何在工作中相识的。刚怀孕那会儿,两人本打算结婚,可还没来得及领证,江予父亲便死于一场事故。
    当时的付雯几乎没有犹豫,便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已经困苦重重的人生,因为未婚单身妈妈的头衔,变得更加艰难起来。
    大人们把付雯当做异类看待,自然也会让小孩远离异类的儿子,这成了江予童年另一个伤疤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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