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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罗拦在楚泱面前,三个人绕圈圈似的打闹,从船尾跑到前头,甲板嘎吱作响,船上灯火通明,照得水面有些清澈。
扶黎老是抓不着楚泱,脸黑得跟钟馗似的,遇上船身一个哐当摇晃,踉跄撞在栏杆上,差点就要栽下去。
幸亏明罗身手敏捷,虚晃着拿住了斗篷上的兜帽,细绳抵住了气劲,堪堪把他拉回船上。
三人都缓过神,听见后头嘈杂,群雌粥粥,怕是又出了事。明罗一口气还提着,只觉得脑壳疼,事情接二连三,没个消停。
有个官差举着火把跑过来,向扶黎作揖道:“可是镇妖司的司尉?”
扶黎点头应道,就见小官差如释重负,要引着他们去船尾,赵家人半赶着躲进了屋里。
其他的官差僧人都站在另一侧,巴头探脑望着水面。待得明罗他们走近,原是在黑夜里熄了烛火的船。
两层的船坊,看着是大户人家租的,偏偏一点人烟气都见不到,干巴巴停在海上。
正是因着天黑,他们的船才无意中撞上,有大胆的官差出声问,也不见回应。
不知船上到底如何,是遇到水贼早被劫掠一空,还是船上人家不敢出声。
官差衙役只好登船去探查,谁料那几个小官差刚翻上对面的甲板,从船舱里照面飞来一团黑雾,嗡嗡嗡地罩在人头上。
官差被打个措手不及,急忙挥舞火把想要跑开。
然而黑雾越缠越紧,眼看就要啃食血肉,扶黎出手将其打散,火把掉在甲板上,霎时照亮地面。
静幽幽的夜里,那上面趴着聚齐的飞虫,四翅八脚,吞吐黄丝,因其数量太多,远远看着就像一团团黑雾。
角落里是一个个人蛹,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官差都被吓到了,顾不得捡火把就要往回跑。
飞虫听得声响,顿时蠢蠢欲动,悬浮在半空里,仿佛是在辨别他们的威胁程度。
第二十三章
虫类正常来说顶多有六脚,像船上这种八只脚,能飞能吐丝,以人肉为食的,有种别名,叫做尸虫。
古时候下葬,极多讲究。其中有一件就是棺木,只因死去的人要在里头躺上几十年不止,要合适舒适,防虫咬啃食。
有点闲钱的人家,就给棺材外再套一层,这叫棺椁。
拿不出金银的,至多也要放些驱虫草药。奈何尸虫无孔不入,一旦见了缝隙,闻着味就直钻,不把尸身吃个干净不罢休。
原先也就是藏在土里墓里,知道的人少。
尸虫吃饱后,就跟动物冬眠般,会聚集在一起蛰伏,若没有外力,极少会飞出来。也不知哪朝哪代,只说有这么一个小混混头,姓孙,从小没爹没娘,穿件破布烂衫,成天往西市场捡烂菜叶子为生。
能吃上口饭谢天谢地,吃不上就把衣服往身上裹,勒得肚子不饿了,合身在桥洞下躺着。
打从他五六岁,天天都是这么过。却说有一天,梦里饿得不行,闻见不知从哪传来的肉香。
馋得他口水直流,醒过来一摸,衣裳都被打湿了。再摸把脸,全是混着脏土的眼泪,真是堪堪把他给馋哭了。
没办法,他顺着味寻摸进巷子里,见家家户户炊烟四起。饭菜香跟虫似的,直往他口鼻中钻。
有户人家,门窗没关严实,正好让他探半个头进去。身子搭在上头,鼻子使劲地吸,想着肉的样子,仿佛自个吃了个心满意足。
他倒没有抢食吃的心思,到底是跟小叫花子们混过的,走街巷口听故事多了。
自诩是身穷志不短,宁愿捡破烂,也不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可别人不晓得,遛弯看见有个小乞丐扒拉着窗户,以为是琢磨法子踩点偷窃。
上去就是拦腰扯回来,直把他面上滑下道皮来,疼得是龇牙咧嘴,血肉模糊。
掉转身就想跑,脚下急的没章法,刚跑过没几步。眼下一个不留神,小腿肚子给撞在石墩上。
他就地滚几圈,顾不上痛,连爬带扑地钻进桥洞。膝盖上早已鲜血淋漓,再试着用力,左腿使不上劲,就此断了条腿,成了孙瘸子。
孙瘸子觉得做好人没好报。
自此性情大变,跟着群混混天天打家劫舍,不要命的挑架。后来实在穷得不行,从关外搭上了些亡命之徒,一起探墓下洞,倒是发了笔横财。
可惜他好赌,钱在手里转个弯就没了。
怎么着呢,继续掘坟去。
有一回他输得叮当响,就差要把手压在赌行里。实在没办法,顶着月夜下雨,也要挖开盗洞。
老话说,下雨头,鬼见愁。怕的就是棺材开出来,受了潮气,一口阴气呼出,即刻起尸。
孙瘸子干缺德行当多年,岂能不知道,可知道也要顶着屎盆子做,还不是为了这只手。
他见天上的云灰压压的,明白马上要下雨。手上不禁加快,没几下见底,土下的棺材板露出来。
孙瘸子心想不好,光个孤零零的棺材,恐怕没什么油水,但也管不住,直接挪开棺盖,伸手就往里面掏。
摸出个青瓷玉瓶,在月光下油亮亮,晶莹剔透,孙瘸子喜不自胜。
可惜等着钱急用,不好抬价,随手卖给老江湖的“阴人”,拿着钱又进了赌行。
以前说“阴人”,指的是走阴人,他们靠特别的本事吃饭。专做生人和死人相见的生意,不过这行平时没多大生意,也就做起倒卖的行当,混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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