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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那一句,还是上辈子宋母亲口说的,她带着炫耀的成分,跟别人讲的这件事,却不知道,对当时的宋幼湘是多狠的一刀。
宋母很想反驳,但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因为都是事实,她甚至想不起来,宋幼湘婴儿时期是什么样子,只记得很瘦,爱哭,哭声细细弱弱的,叫人心烦。
“就算你没吃过我的奶,那你总吃过家里的饭吧,不然你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还有你读书治病花的钱,你欠我们的多了去了,你得还!”宋母强辩道。
宋幼湘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家长都会跟孩子算这笔账,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像宋母一样,用这种恶狠狠的语气说出来。
这种话,上辈子宋幼湘也听到了无数遍,宋父说宋母说,宋改凤也说,宋有良不必说,因为这些说话的人,把从她手里得来的好处,都送到了宋有良的手里。
“你算个账列个单子,该是多少我还多少。”宋幼湘一点生气也没有,可能是要生的气,上辈子都已经生完了。
伤心难过也没有,只是心底感慨,大概无论重生多少次,除非换条道投胎,她的父母缘始终是浅到没有的。
宋母表情一梗,宋幼湘又道,“你也别担心,生儿生女都一样,等你老了,宋有良出了生活费,我也会给,医药费应该摊的,我也会跟他们摊。”
上辈子没查出绝症之前,宋幼湘看得远没有现在这样透彻,那时候她心里大概还是期待着父母的爱,期待着那一份亲情的吧。
小时候她曾在心里卑微地祈求,希望父母能多爱她一点,骗骗她都好。
所以等有钱了以后,宋幼湘那时候想的都是,她要一直有钱,一直成为父母的依靠,哪怕他们当时表现出来的偏爱是假的,但只要她有钱,他们就能一直骗下去。
但他们索求无度,长此以往,宋幼湘渐渐手就没那么松了。
可看到宋父宋母冲她伸手,脸上讨好的表情,还有在宋有良家里看儿媳妇眼色的模样,每每总是让她很难受,心疼。
所以宋幼湘收紧了手,一次给得比一次少,心里也狠狠发誓下次再也不给,但他们再要,多少她还会给一点。
当然,小钱她给,宋父宋母让她给宋有良买房买车,哪怕是上辈子,宋幼湘也没有惯着过。
她渴望的是父母的偏爱,不是宋有良的感恩,何况宋有良根本就不会感恩。
但积少成多,宋幼湘零散给的那些小钱,也着实为宋有良的小家庭贡献了一份不小的力量。
“宋幼湘!”宋母下意识地左看右看。
这是她要打人时的习惯动作,左右看看有没有什么顺手的东西,可以操起来就动手的。
宋母看到地上一根棍子,冲过去就捡了起来,然后高高扬起。
宋幼湘往前一步,直接握住宋母的手,把棍子抢了过来,折成两半丢到了路边的水渠里,“我已经长大,会还手了,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任由你们打骂了。”
“……”宋母气得心口起伏,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眼前的人,还是她那个声音小反应慢,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女儿吗?
再不熟悉,也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宋母确信是的,说话的语气,眉眼的神态,分明就是宋幼湘。
只是她变了,变得反叛忤逆又不孝了!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宋母满脸怒气地回了知青点,宋幼湘目送她在门口遇到迎上去的许家栋后,才转身回住处。
远远地看着家里亮起的昏黄灯光,听到魏林川嘻嘻哈哈的声音,还有魏棠和唐桂香几个的笑声,宋幼湘心底一暖,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幼湘姐,我编的竹筐好不好看?”一进屋,魏棠就扬着手里的竹筐给宋幼湘看。
厂里要做中秋礼盒,受限于条件,宋幼湘定做了一批纸盒,但还有一批是从大队收竹编的礼筐,这段时间虽然是秋收,但下了工后,社员们大多没闲着,休息一会后,都赶着在家编筐子呢。
编好的礼筐合格的话,凑个整数,交到厂里立马就能领到现钱,大家都卯足了劲头在干。
这种赚外快的机会,知青们也不会放过,唐桂香和徐文书还有许慧几个,最近都在跟着魏棠一起学着编筐。
别看魏棠眼睛看不见,但小姑娘心灵手巧,编的筐比不上那些编了一辈子的老人家,但年轻一辈里绝对算顶优秀的,而且心眼明亮,光凭手摸索着,通过触感分辨不同的篾条,就能编出好多花样来。
宋幼湘抬手摸了摸魏棠的脑袋,夸她,“真漂亮!”
编筐不是个容易的活,徐文书和许慧最近都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才编出像样的小筐来,要不是宋幼湘说过,以后这样的礼品筐会长期要,她们早就放弃了。
一个筐不到两分钱,手都要被竹刺给扎透了,而且她们还不会劈篾条,这篾条是要跟魏闻东买的。
魏闻东的价格可不算低,村里别的社员家里也可以买到,但魏闻东劈的篾条最干净细致,几乎没有毛刺,她们宁愿多花一点钱。
不过背地里没少跟宋幼湘嘀咕魏闻东黑心。
魏闻东冤枉极了,他是算得挺细的,但这次他真的可以说是做好事了。
要不是看在她们是宋幼湘朋友的面子上,他才不提供这些,他劈的竹篾都是给自己家里用的,就卖竹篾这点钱,他多编几个筐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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