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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焕沉默了一会儿,说:“她是林业深的养女。”他没有说她是林业深的女儿,他想起今天白天她彷徨绝望的眼睛,还有她颤抖发白的嘴唇,他的潜意识里是不想伤害她的,他已经杀了过太多的人,杀戮并不能让他感到快乐,只能让他感到空虚和痛苦。
他和骠贲营里那些匈奴人本质上是不同的。
可是他又不想轻易放了她,放了她,她一定会回去找崔陵,他无法看着她在崔家幸福的生活。
周宾脸色一青,忍不住声音变尖,音量却努力的压低了,他道:“你说什么!那女人是林业深的养女!”
周宾简直像是看见了鬼,他砰的一声起来,指着高焕愤怒地说:“高焕!你疯了是不是!她是林业深的养女!你把她私自留在军营里,一旦消息走漏,会害死你的!”
周宾怒不可遏地嚷道:“她会害死你的!”
高焕不耐烦地说:“你不说,没人会知道她是林业深的女儿!”
周宾的手握上腰间的佩剑,冷声道:“你不肯杀她,那我来杀!”他的脸很阴沉,冷冷地睨着高焕道:“高焕,别忘了,你之所以能坐在这里,是十几个兄弟拿命来换的!”
“周宾”高焕垂着眼帘,在他快要走出去时,叫住了他。
周宾回过头来,异常坚定地说:“高焕,我的命是你的,我可以为你死,黑胡儿也可以,只要你需要,我们都可以为了你死,但高焕,你不要让我们的死变得毫无意义。”
周宾说:“我和黑胡儿,我们有义务匡正你的错误,你下不去手,那就我去!否则就将她交给刘琮,你来选择。”
高焕按着桌角的手指发白,他低垂着头,咬着牙说:“只这一次,周宾,如果有半点风声走漏,我一定会先杀了她。”
周宾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样子,他知道高焕不喜杀戮,可该杀人时,高焕也从来没有犹豫过。
周宾觉得他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周宾沉默了一会儿,屈服道:“好,我不杀她!你自己看着办!”说完掀帘子离开了。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在帐外一闪而过。
林姷刚刚给崔钰洗了脸,崔钰坐在床榻上来回摇着腿,笑眯眯的望着她。
油灯忽明忽暗,林姷看着崔钰可爱的模样,也笑了,道:“快去睡觉。”
崔钰说:“好”他的声带还没有发育,嫩嫩的脆脆的。
林姷准备把白日里刮坏了的衣服补了,正回身找针线,只见一个黑影闪过,林姷吓了一跳,皱着眉头,努力保持着镇定。
崔钰也很灵敏,道:“阿姷姐姐!有人!”
话落,那个人进来了,是个少年,个子不高,精瘦,皮肤是黝黑的,但五官却生的像是白皮肤的胡人,右侧还挂了一把剑,他的左手按在刀柄上,是个左撇子。
林姷想起来了,他就是经常跟在高焕身侧的,叫黑胡儿。
林姷皱眉道:“你是黑胡儿?高焕让你来的。”
黑胡儿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呆滞空洞,配上那黝黑的皮肤,简直有些诡异,就像是个只会杀人的怪物。
他一步步逼来,手下一挥将剑从剑鞘里拔了出来,呆滞的眼神在这一刻迸发出了可怕的杀意。
林姷步步后退,冷静地皱眉道:“你是来杀我的?是高焕让的?”
黑胡儿没有说话,事实上他的脸上连一丝神情都没有。
林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很清楚不是高焕让他来的,高焕要想杀她会亲自动手。
林姷决定赌上一把,她盯着黑胡儿说:“你知不知道我对你们将军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尽可能的保持着镇定,并一步一步后退,道:“我死了,对于高焕来说是利大于弊,否则你当他为什么不杀我?”
黑胡儿的剑裂风刺来,林姷依靠着大木箧子吼道:“你杀了我,高焕也会杀了你!他会将你碎尸万段!”她是在赌,赌黑胡儿会被她的话所欺骗。
她吼出最后一句话时,黑胡儿怔了一下,剑霎时间偏了几分,但仍是刺穿了眼前人的身体,林姷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她低下头,大量的猩红的鲜血涌了出来,却不是她的,而是崔钰的。
崔钰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了她的身前。
黑胡儿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眉头一拧,将剑拔了出来。
林姷搂住了崔钰,他瘦弱的身体轻的像一片小落叶,鲜血却如同泉涌。
林姷根本不顾得什么黑胡儿,她按在他流血的伤口上,喊道:“阿钰!阿钰”然后转头疯了一样冲着帐帘吼道:“赫连泽泽!赫连泽泽!”
黑胡儿还要挥剑再刺。
赫连泽泽却已经闻声赶来,用铁戟拦下了黑胡儿的剑,又有几个人闻声凑过来,黑胡儿见状拧着眉头,犹豫再三还是收剑离开了。
林姷已经满手是血,崔钰的眼睛有些睁不开,脸因为失血而异常苍白,他的头发也很乱,简直是一团糟,但他的嘴角还是扬着的,他冲林姷微笑,他的笑容和崔陵很像,他伸出沾着血的小手摸了摸林姷的脸,说:“阿姷姐姐别难过,阿钰也可以保护阿姷姐姐。”
林姷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她一边落泪一边冲崔钰微笑,一边又恳求着赫连泽泽道:“你快帮我救救他!他才十二,我答应过他哥哥要保护他!你快帮帮我!”她扯着赫连泽泽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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