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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是他,胤禛更加不好过。康熙的灵柩运回了乾清宫,苏培主动跟在梁九功身后去做事,没功夫去哭灵。胤禛却一天要去跪许久,按着时辰哭。
寒冬腊月的天气,搭起来的灵棚里摆满了炭盆,还是冷得跟冰窟一样。
苏培想到以前的皮裘衣裤,让人赶着做了几套出来,胤禛穿上后,总算能抵挡一二。
等到康熙的丧事告一段落,天气已经转暖,胤禛瘦了一大圈,苏培累得眼角多了条皱纹。不过总的算起来,他还是比胤禛好一些。
苏培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哗啦啦响,康熙的丧事办完,他跟着梁九功,把内务府,宫里各处,上到主子,下到宫女太监,明面上的规矩,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潜规则,全部摸了个透。
梁九功可以退居幕后去荣养,苏培连交接都不用做,等胤禛给他紫禁城大总管的封号之后,他就可以走马上任。
胤禛在康熙丧仪之后正式登了基,要封太后后宫,这时遇到了麻烦。他这个大总管,就没那么重要,没能及时任命。
德妃老太太,在对外的重大仪式上,推三阻四,拒绝出席,甚至连太后的封号都不接受。
基本上等于在公开对外说,她不承认胤禛这个儿子的皇位,认为他的皇位得来不正。
康熙生前那么宠爱十四阿哥,世人都看在眼里,康熙怎么会把皇位传给胤禛,明明就是要给她的宝贝十四。
幸亏没有赵昌那份矫诏,不然,胤禛还真是难以说清楚了。
苏培认为,后世那么多关于胤禛皇位来得不正的谣言,德妃要负一大半责任。如果按照转发五百追究责任的话,德妃能把牢底坐穿。
在德妃的带头下,十四党来劲了,私底下谣言不断,都围绕着胤禛的继承权问题在做文章。
胤禛面对着亲娘偏心,撒泼打滚儿,最后把自己生生作病了,病得还不轻,他能怎么样呢,照样得捏着鼻子去请安。
不去不行,去了之后,每次都被气得头顶冒烟。苏培在这件事上,绝对不肯出头。
人家母子之间的事情,血缘这个东西,没有道理可讲。现在他解决了,胤禛以后说不定会翻老账,他就是死得透透的死罪。
毕竟,人死为大,死都死了,这个观念,几千年都没变过。人眼睛上一旦带上了滤镜,跟眼瞎也没什么区别。
德妃的事情,苏培管不了,其他那些造谣的,他不会出手管,馊主意却还是能出一出。
胤禛没有住进乾清宫,谦虚自称不能与康熙比,不敢住进他生前住的宫殿。
就这一点,就被人暗戳戳说是胤禛心虚,怕康熙在天有灵,会找他算账,晚上会睡不着。
苏培听得都想笑,这些人真是一套一套的,搁在后世,绝对能做个优秀的杠精。
胤禛不去住乾清宫,是因为刚刚把康熙的灵柩送回来时,在乾清宫停灵,里面香火缭绕,再加上十二时辰不间断的哭,搁谁能睡得着,他就找了个近一些的宫殿住着。
紫禁城就那么大,乾清宫旁边以前是造办处,养心殿是存放器物的宫殿。后来造办处扩大,再加上里面的工匠多,后妃来乾清宫送点汤水什么的,就不方便了。
造办处挪了个地,养心殿空置了下来,成了乾清宫旁边唯一能选的空置宫殿。
除了这里,还有慈宁宫与坤宁宫空着,胤禛总不能住到这两处去吧?
所有的流言,苏培都不敢瞒着胤禛,说得好听点,瞒着是为你好,怕你听了会气死。
现今不同以往,胤禛是君,成了大名鼎鼎的雍正,苏培虽有陪葬的殊荣,不如实上报,他就是欺君之罪。
开春后,天气一天天热起来,胤禛最怕热,再加上皇上要穿得周正,里三层外三层,苏培仿佛见到他头顶都在往外汩汩冒黑气。
朝堂内外没一件事省心,胤禛手撑在御案上,胸脯上下起伏着,咬牙切齿骂:“一群混账!”
胤禛一出声,苏培忙将屋内其他伺候的人挥手斥退,皇上骂人,要记入起居注,史官亦不能在。
苏培半拖半劝,将史官手上的纸笔一并夺过来,把他夹了出去,拍着他的肩膀,笑眯眯地睁眼说瞎话:“蠹虫,蠹虫,皇上在说,开春了,百姓耕地,要注意防治蠹虫。”
史官眼角抽了抽,百姓种地要防治害虫,不是蠹虫。这个新帝身边的第一人,肯定不懂得种地。
不过史官听起来是什么话都必须记,刚正不阿的那种,要如实记录史实。史官是甲方胤禛聘请的第三方监督机构,监督甲方时,那个,大家都懂的。
史官当做什么事都没有,笑着附和了几句,跑下去休息了。
苏培重新回到御书房,胤禛抬眼看了过来,恼怒异常,说道:“让他记,老子不怕!”
哎哟,老子都出来了,看来真是气得不轻。苏培知道这时候不该笑,他还是没憋住,差点儿笑出声。
苏培以前看戏,皇帝开口说话,都是什么朕不朕的,那纯粹是瞎说。皇帝并没有那么特别,不是在公开以及正经场合,还是以我自称。
胤禛眼尖得很,没有错过苏培脸上一闪而过的笑容,顿时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还敢笑,你是不是皮痒了?老子是不是对你太好,你要飞上天去了?”
苏培顿时笑不出来了,不是害怕,而是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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