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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嘉沐听了这话后,面上连一丝惊讶都无,她并不是原主,也没有原主从前的记忆,根本就不知道这梅花素钗的渊源。
她正在思索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林弦这番剖心的自白时,林弦眉眼里的炙热光芒已渐渐黯淡下来,他见苏嘉沐毫无反应,便自嘲一笑道:“是我多言了,阿芙就当没听见这番话吧。”
他这话说的灰心,本就苍白的脸上又浮现出了一些颓败之色,苏嘉沐瞧了心里极不好受,她踟蹰半晌,方才缓缓说道:“你既将这事告诉了我,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吧。”
林弦抬起眸子,说道:“阿芙但说无妨。”
“你口中的阿芙,已死在了先皇崩殂的那一日。”苏嘉沐深思熟虑后,还是将自己并不是原主之事告诉了林弦。
林弦的深情太过厚重,她当真担不起这点责任,不若还是将原主已仙逝这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林弦。
“我是后世的一缕魂魄,也不知为何会来到苏嘉芙的身体里,可我的确不是她,我根本就不记得从前的事,对贺云洛也没有任何的感情。”苏嘉沐说这话时,心里很是惴惴不安,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见林弦毫无反应,苏嘉沐只得继续解释道:“这几年我在宫中待得厌烦至极,多谢你送了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儿进来,你写信说要见我最后一面,我便来了,也将这事原原本本告诉你,省得你为了我白白断送了性命。”
林弦脸上的震惊之色已是掩盖不住,他本就聪慧过人,细想了一番苏嘉沐的话,也知道她并不是在欺骗自己。
当初胞妹珍儿来西北寻自己时,哭着说了先皇要她殉葬,阿芙却不计前嫌的救下了她,他那时还抱着一丝期待,阿芙那么讨厌珍儿,救下她,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还有阿芙与贺云洛的反目,来的如此迅速,他还未反应之时,阿芙已暗中联结杜家,要与贺云洛势不两立。
种种变化都来的太过迅速,他曾经也怀疑过,可最后也只能以阿芙性情大变做解释。
可没想到,原本竟是因为阿芙内里的魂魄已换了一个人的缘故。
原来如此。
他这一生的过错便是那一日没有将那梅花素钗亲手交到阿芙手上。
谁知佳人已逝,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林弦心中最后支撑着的那点信念猛然倒塌,他闭上眼睛,连一句话也不愿再说。
苏嘉沐只觉得自己脸上似有一种火辣辣般的疼痛,她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林弦,转身走出了他的屋子。
门外林珍儿与婉儿等人正候在外头小声说话,见苏嘉沐出来,还惊讶的问道:“太后娘娘,您怎得如此快就出来了?”
林珍儿当真疑惑,按照兄长对太后娘娘的深情来说,怕是要说上许久的话,怎得如今一炷香的工夫,就已经出来了?
苏嘉沐却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颇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镇国公累了,需要休息。”
她随即便要带着婉儿回到那四四方方、不见天日的深宫中,林珍儿却跑上来阻拦她,道:“太后娘娘,兄长左不过就在这两日了,珍儿斗胆恳求娘娘留在府上,也好全了君臣之谊。”
苏嘉沐却压不下自己淡淡的忧愁之意,她本就明白林弦爱的是原主,自己本就是借了原主的光才得了林弦的真心相待,可在那寂寥又灰暗的日子里,林弦送来的物件的确让自己开怀大笑过。
她想,自己应该是有些喜欢林弦的,只是这点喜欢不足以让她将自己的自尊丢在脚上任人践踏。
她不是原主,对林弦来说,也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苏嘉沐正要开口回绝之时,却听得里屋的小丫鬟跌跌撞撞跑来道:“太后娘娘,姑太太,镇国公不好了。”
林珍儿面色霎时变得惨白,连苏嘉沐也将到了喉咙口的拒绝之话咽了下去,二人相携着一起进了镇国公所在的内室里。
苏嘉沐情急之下,也不忘吩咐婉儿道:“去将哀家带来的千年人参拿来。”
林珍儿又将候在客房里的太医唤了来,一阵兵荒马乱后,由着千年人参吊命,林弦这才睁开了眼皮,只是双眸已黯淡无光。
林珍儿哭喊过后,便附在兄长耳旁说了一会儿体己话。
随后便把林弦床榻旁的位置让给了苏嘉沐,苏嘉沐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看着林弦气若游丝的虚弱模样,忍着心内的酸涩,安抚道:“国公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一定会好转的。”
她不敢抬眼对着林弦的眸子说这话,她怕林弦会后悔,后悔这几年为了她这陌生人蹉跎了身子、损伤了性命。
林弦直至厌咽气也未说出一个字,只是溘然长逝前对着自己头顶上绣着梅花的帐缦,无声地说了一句“阿芙”。
镇国公老太太赶过来时,瞧见自己的嫡长子已离开人世,她当下便顾不得宗法礼仪,上前趴在长子的尸首上嚎啕大哭道:“弦儿,我苦命的弦儿,为了那一个人,赔上这条命,值不值得?”
苏嘉沐默然转身,抬头咽下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后,她才轻声对婉儿道:“我们走吧。”
林珍儿虽在哭泣,可见苏嘉沐要转身离去,她立刻拉住了苏嘉沐的胳膊,婉儿蹙眉便要制止林珍儿无力的举动,却被苏嘉沐喝止。
林珍儿满脸的泪水,因着兄长逝去,她此刻的眸子里也多了些不管不顾的意味在,她便对苏嘉沐说道:“太后娘娘今夜可愿宿在臣妇院子里?臣妇愿将长兄如何患病,如何身死一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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