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空宁，守夜老人叹息一声，缓缓的道：“太久远了……”
    “当年天地崩毁、灵气绝灭，绝地天通之时，我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神洲大地之上，便在无法回去。”
    “数百万年来，我孤寂的守在暗夜之中，等待回去的契机。”
    “这京城之中的大阵，便是一个机会。”
    守夜老人说着，随手扔出一张阵图。
    只见那阵图在夜空中飞速展开，化作了一张无比巨大的画卷，将阵图中的一切细节、全部凸显在空宁他们眼前。
    而这幅画卷，比空宁之前在上清观里见到的那幅详细了太多。
    守夜老人道：“这京城中的大阵，是五十万年前，三教高人设下的，用来镇封一位不可明说的诡异存在。”
    “那诡异存在，自虚灵渊内爬出，诡异可怖、手段邪异。”
    “后被镇压于此，封存多年。”
    “二十多年前,正道覆灭,正道残存的人想要来京城撕毁封印、放出地下的可怖存在,报复妖邪。”
    “关键时刻，老朽阻止了它们，让那封印继续存在。”
    “当然,老朽对拯救世界并无兴趣。”
    “当初的三教正道也好，如今的四海妖魔也罢,于老朽而言,都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老朽只是像借这大阵的力量,开启通往仙界的门户，重回故乡。”
    守夜老人微笑着,道：“好友，你若是愿意，我们可一同回归。”
    “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怕。”
    “我们不该在此驻足,不然连死,或许都是一种奢望……”
    守夜老人话中有话。
    这一次,空宁没有问。
    因为婉儿已经率先开口了。
    “神洲大地很可怕？”婉儿皱眉道：“哪里可怕了？除了那些妖魔以外，比你们那个破碎的世界还可怕不成？”
    婉儿似乎对老人的指控很不满。
    对此,守夜老人讥讽冷笑，指了指夜空中的月亮，又指了指脚下,缓缓道。
    “死国深渊，早已腐蚀了这个世界。”
    “你所见的一切,当真是你所见的不成？”
    “小丫头，你可知当年三教鼎盛时期,有多少正道高人神秘失踪、或者凄惨而死？”
    “又为何修道有成后，便该寿元无尽、长生不死。可从古至今,却没多少人真的活上个几百万年？”
    “甚至别说几百万年了，活上个十万年的人，都屈指可数。”
    “那些修道有成、寿命漫长，按理说应该长生不死的正道高人呢？他们最终都去哪儿了，你可知道？”
    “要是修道真的能长生不老，为何正道覆灭时，却没有任何一个远古时期的三教大能跳出来逆转局势、挽救你们三教正道呢？”
    守夜老人言辞激烈,语气讥讽。
    空宁也眉头微皱，表情沉凝重。
    因为守夜老人说的话，恰好是他长久以来的一个疑虑。
    这个世界的修行者，寿命是很长的。
    他不过在厌居境,就已经血气旺盛，有近万年的寿元。
    若是证道紫府，更是长生不死、号称寿元无尽，更别说传说中的真仙了。
    可真正长生不死的紫府仙人，似乎根本不存在。
    已经覆灭的三教正道就不说了，如今风头正盛的魔道之中，也没什么寿元无穷、上古年间活下来的老古董。
    昆仑双尊已经是魔道中的老资历了，也才活了八万载……
    那么上古年间，那些证道紫府，有无穷寿命的上古大能呢？他们都去了什么地方？
    空宁脑海中浮现的，是潜龙宝船上那群诡异莫名、不生不死，凄惨无比的远古大能。
    而婉儿，表情微微一惊。
    很显然也意识到了守夜老人说的话，可能牵扯到什么可怕秘密。
    毕竟这事情，一旦说开后，就真的太古怪了。
    婉儿小脸微白，道：“你……知道原因？”
    守夜老人讥讽一笑，道：“老朽自然知晓。”
    它说着，再次抬头望了望天空中的月亮。
    道：“死国深渊，腐蚀了一切。”
    “这个世界，看似生机勃勃，却早已处处弥漫死气。”
    “最可笑你们对阴影中的险恶，尚毫无所知。”
    “但那些怪物，却早已藏在你们之中，数百万年、甚至千万年之久了。”
    “在我来到这个世界时，就已经遇到过那样的状况了。”
    守夜老人缓缓的道：“这方世界的人，一旦修为有成、道行精深后，便会天人交感、证道紫府。”
    “然而一旦证道紫府，便会受到腐蚀。”
    “修为越强，受到的腐蚀便越快。”
    “直到最后，元神被冰冷寂灭的力量彻底腐化，从里到外都变成了另一种诡异存在，被置换成了彻头彻尾的怪物。”
    说到这里，守夜老人讥讽一笑：“没有想到吧？你们追求长生、苦修己身的尽头，却是最冰冷残酷的死亡。”
    “完全为它徒做嫁衣。”
    “而且是道行越高，死得越快！”
    第410章 没有平白无故的恩惠
    守夜老人语气讥讽，说出了惊骇之语。
    空宁与婉儿，尽皆失色。
    比起还能镇定的空宁，婉儿则是彻底的失去了方寸。
    一直怀着拯救苍生、重立玄天剑宗山门信念的少女，长久以来的愿望，便是证道紫府、斩杀妖邪。
    然而现在却有人告诉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道行越高，死得便会越快。而且死后，还会变成另外一种诡异怪物。
    那怪物会窃据她的身体，利用她的身份行事……
    婉儿的脸色，苍白如纸。
    眼神更是颤抖不休。
    几乎道心崩毁了。
    “不！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婉儿周身上下，剑气紊乱、灵气暴动。
    语气神态，更是越来越激动。
    她背上的诛邪古剑，锵然出鞘。
    少女愤怒的瞪视着台阶上的老人，怒吼道：“这不是真的！你在骗我！”
    此时的婉儿，几乎崩溃。
    空宁望在眼中里心中无言。
    他突然知道当年姜云仇疯掉的原因是什么了……
    此时婉儿的崩溃反应，又何尝不是这个世界修行者们都会有的反应？
    长久以来接受的所有信念、荣耀、存在意义，在一瞬间崩塌瓦解，一切都变成了徒劳。
    而且道行越高，被否认得也越狠。
    这对于修行者而言，特别是婉儿这等天资卓绝的天才而言，太残酷了。
    望着激动的婉儿，空宁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冷静，婉儿，冷静。”
    “你又如何肯定这老人说的是真相呢？”
    “或许只是妖言惑众也不一定。”
    空宁语气轻柔，安抚少女的情绪。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婉儿变成第二个姜云仇。
    此时激动的婉儿，已经癫狂了。
    再受一点刺激，必然走火入魔、心智失常，成为第二个姜云仇。
    当然，单纯的言语，此时已无法抚慰激动的婉儿了。
    好在空宁还有镜花水月的幻术，言语之间，幻术悄然施展。
    情绪激动的少女，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台阶上，老人淡漠一笑。
    对少女的激动反应无动于衷。
    似乎这样的反应，它已经见多了。
    它望向了空宁，道：“我在这个世界已经待得太久，不知不觉间，也受到了腐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