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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昭听得心不在焉,他的心思从不在这些东西上,只碍于这是亲娘,没办法只能听着。
    只他忽然耳尖动了动,倏地转头,问:“那边是不是有人?”
    因是邀请四夫人来赏雪,桃子柿子李子,书房的有头脸的丫头全出动了,都过来伺候。他这话是对桃子说的。
    桃子心领神会,当即快步过去了
    四夫人担心地道:“谁啊,不会是你三伯母吧?”
    在梅林里烤肉吃,是三夫人笑话四夫人的一个陈年老梗了。
    当然不是,是凌昭一直记挂的那个人。
    桃子很快回来禀报:“是林姑娘,在跟飞蓬说话呢。”
    果然,凌昭原就想着下雪了她会不会一次次来察看有没有开花,果然是让他料中了。
    四夫人迷糊了一下,困惑道:“哪个林姑娘?咱们府里有姓林的姑娘?”
    不是有姓肖的吗?前阵子刚发嫁了。算是老太太的人。
    凌昭不便回答,桃子眼明心亮,答道:“林姑娘的姨母,是三房的杜姨娘。”
    四夫人恍然:“哦,三房那个小姑娘啊。”
    三房是有这么一个人,四夫人隐约还能记得,只没怎么见过。
    小姑娘自不会往四房去,也不会在园子里瞎转悠。四夫人见她的次数,比见自己公公的次数都少。
    “叫过来给我看看。”她说。
    人闲,就爱生事。
    以前府里最闲的是三夫人,如今最闲的是四夫人和凌九郎。
    四夫人想起来以前见过那小姑娘一两次,生得特别可爱。要不是生得这么可爱,四夫人也根本不会记得三房还有这么一个人。
    这么想着,既然撞上了,就想再看看那个“可爱的孩子”。
    桃子拿眼睛看凌昭。
    凌昭微微颔首。桃子便转身去了。不一会儿便将林嘉领进来。
    四夫人正跟凌昭说:“我见过那孩子,生得可爱。”
    听着脚步声,她转过头来,想看看那个“可爱的孩子”,哪知道桃子领进来一个身形已经基本长成的少女。
    雪反着光将她的脸映得晶莹氤氲,眸子湿润清亮。
    肩膀单薄,腰身纤细。冬日里穿得厚,很少有人还能有这种纤细感了。
    四夫人本是笑着转头的,然后嘴巴便合不拢了。
    凌昭便知道,他娘开始犯病了。
    他亲爹在手札里抱怨过很多次他亲娘这个看人只看脸,不辩忠奸,分不清好坏人的毛病。
    果然,四夫人冲林嘉招手:“过来,快过来让我瞧瞧,真不是雪精梅灵化了人形么?”
    桃子低下头努力憋住笑。她很小就认识四夫人,跟着凌昭离开金陵许多年,这位夫人年岁是长了,性情却一点都没变。
    林嘉跟四夫人没见过几面,但她对四夫人也不陌生。
    杜姨娘十分喜欢八卦的,讲过许多三夫人、四夫人之间的不对付和笑料。四夫人虽没怎么接触过,却早在林嘉心里已经有了十分鲜明立体的形象。
    后来结识了凌昭,四夫人又多了一重身份——她是九公子的娘啊。
    林嘉先天地就对她有股亲近感。
    她上前,又没有太靠前,蹲身行礼:“见过夫人。”
    四夫人继续招手:“过来,过来,上前来,让我看清楚些。”
    林嘉便只好上前了。
    四夫人仔细打量她一番,惊叹:“真是有苗不愁长,忽悠悠地,就长这么大了。”
    见她还抱着一只罐子,一双白玉似的手冻得有点红,显然不是来悠闲赏雪的。
    四夫人心疼小姑娘,问:“天寒地冻的,这是来做什么?”
    林嘉道:“是来采集梅雪的。因北边的都还没开花,我就想看看南边阳光多的地方开没开,没想到夫人在这边,扰了夫人雅兴,还望夫人见谅。”
    其实根本不算惊扰到,因为林嘉还没踏入空地就先遇到了飞蓬。
    今天伺候的人多,飞蓬小孩够不着上前,他就在外围瞎溜达。
    林嘉往这边来,他正撅着屁股搁那堆雪人呢。林嘉唤了他一声,两人说起话来。明明声音也不算高,跟空地还隔着老梅树呢,怎地就被里面的人听到了?
    “没开呢,没开呢。”四夫人摸了摸少女的手,“这么凉,怎也不知道穿个大衣裳。”
    大衣裳指的是鹤氅、斗篷、披风一类的外套。像四夫人身上穿的就是。
    保暖。
    林嘉其实觉得还可以。她身上穿的比甲是银鼠皮的,不过毛在里面,外面看不出来,容易被当做普通的夹袄。
    皮子的保暖性,还远胜过棉花和丝绵呢。
    但四夫人这一句简直说出了凌昭的心声。
    只那种大衣裳,实在不是谁都有的。若给了林嘉,实在太扎眼了,所以他给的是银鼠皮。
    不如裘皮、狐狸皮名贵,却是普通皮料子里既轻且暖的好选择。
    却听林嘉笑说:“还好,动一动就不冷了。”
    四夫人问:“来采雪?是给我三嫂吗?”
    “是。”林嘉小心回答,“给三夫人烹茶用的。”
    梅林这些老梅树的花期就这一季,只有冬天里才能采到枝头花雪,不能错过。
    四夫人没说话,抿嘴一笑。
    凌昭就在一旁看着。
    四夫人这一笑,神奇地几乎脸上所有的肌肉都极轻微地动了一动,神情微妙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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