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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卿!”段云嶂沉沉地喝了一句,“你僭越了。”
柴铁舟默然片刻。
“臣罪该万死。”
段云嶂叹息,声音里似乎蕴藏了无限疲惫:“朕只是不想让她难做。就让这件事在不知不觉中完成,等她发觉时,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既不必做什么选择,也不必再苦恼什么。”
殿中久久无声。
“闾王那里……是否要派人去……”
“不。”段云嶂斩钉截铁道,“不要再派任何人到云重那里去,以免引人起疑。该怎么做,云重会有分寸。”
“是。”
金凤呆呆地望着那匕首的寒光,心中忽而滚烫,忽而又冷却。
云重的事情,段云嶂果然是瞒了她的。可叹的是他不仅瞒了她,还直接利用了她。她浑然不觉地帮着他们演了一场好戏。什么徐太妃和太后之间的恩怨,什么段云重的花边情事,都是段云嶂布的一个局。
表面上,段云嶂抬出皇室法度在段云重的婚事上做文章,一面又故意作出是在稳固帝位,打压威胁者的样子,然而实际上,段云重不过是钓刘歇的一个饵。想要真正的扳倒刘歇,凭那一封书信是不够的。
除非,刘歇犯的是谋反的大罪。刘歇不反,也要逼他反。
如此看来,段云重谋反,自然也是假的了。
可是段云嶂凭什么去捉拿刘歇呢?金凤忽然明白了,段云嶂为什么要在大都督府给段云重安排一个八品小官的位置。大都督府,正是掌管京城九卫的地方。
那么段云嶂真正要做的,就是控制军队,杀刘歇。
金凤忽然想起徐太妃打她的那一巴掌。
那是不是也是段云嶂安排好的,好为他的发怒找一个借口。
不能再想了。
外头柴铁舟轻轻地说了一句:“那么,臣就先告退了。”
其后殿中便陷入无声。
小孙子觑着她的脸色,冷不丁一把推开她的挟制,一脚踹倒了屏风。
“皇上!”他高叫着,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冷汗。
段云嶂愕然盯着翻倒的屏风,跳脚的小孙子,还有颓然跌坐地上的金凤。金凤脚边的地面上,一把匕首亮着白刃。
金凤默声不语地跪好。
“皇上……小的该死!可是娘娘用这么长的刀子抵着小的的脖子……”小孙子连滚带爬地来到段云嶂脚边哭诉。
段云嶂低头看看小孙子,又抬头看金凤:“你都听到了?”
金凤颔首:“请皇上治罪。”
段云嶂又低头。小孙子识相地退出门去,留下帝后二人好好解决夫妻内部矛盾。
殿内又安静下来。
金凤此刻出奇地半点想法也无。她沉静地等着段云嶂开口,可是段云嶂却迟迟不肯出声。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抬头端详段云嶂的脸色。
但见他深深叹息:“终究还是瞒不过你。”
金凤张了张嘴。
“黑胖,你既然都知道了,预备怎么做呢?”
金凤苦笑:“皇上,本该臣妾问您,预备怎么做?”
段云嶂脸上现出短暂的茫然。
“皇上就这么有把握,臣妾一定会站在您这一边么?”
段云嶂语塞,而后道:“朕就是没有把握,才会弄到现在这般境况。”他上前两步,握住金凤的手,“朕不想用这种事情来考验你。黑胖,我只愿我俩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辈子。”
金凤胸中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撞得她几乎疼得掉下泪来。
“你……你就不怕我去告诉父亲么?”她道。
“不……不要去。”他有些惶恐。
她颤抖了:“真的……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么?”
段云嶂长叹:“有没有回旋的余地,你是最清楚的了。云重固然是我布下的诱饵,可是并没有人逼着你父亲谋反,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当今的朝廷,有他无我,有我无他。”
殿外檐下的更漏清脆的一声,仿佛冷雨一滴打在胸口。
“那么,你是一定要杀他了。”
段云嶂犹豫了一下:“倘若他束手就擒,或许……”
金凤沉默。半晌,她问:“我父亲,他究竟犯了什么罪?”
“谋反。”
“他还未曾谋反。”
段云嶂无奈:“黑胖,我手中如今有你父亲十条罪状,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可是没有一条足以要他的命。你要一击致命,所以一定要给他加上一条谋反的罪名。”
“黑胖,不要和我争论这个。”他皱眉。
她吃惊地望着他。
其实一切本就在她意料之中。五年前她跳下太液池的那一刻,她便确信会有这么一天。可是为什么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她的心却如此疼痛难忍?
“黑胖,你就当做今晚……什么都没有听到吧。”段云嶂迟疑着,道。
怎么能?
“我以丈夫的身份,请你,不要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他神情恳切。走到今天这一步,多少也是为了她。只要刘歇在一天,他们两人便无法自在相处。
金凤盯着段云嶂的脸,指尖颤抖的厉害。她忽然明白了刘大夫人的心情。为了这个男人一双恳求的眼睛,她或许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这一刻她心中澄澈,她永远不会让自己成为段云嶂道路上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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