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潮湿冷厉，赵熙怕他冻着胃，推开阳台的门想叫他，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让他多看一会儿吧。
    少奶奶离开的这段时间，少爷过得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日子，每天就是疯狂的工作，说是要注意身体，其实他根本就没时间关注工作之外的东西。
    会议一个接着一个，酒场上必须要喝的酒一滴都少不了，喝多了就一个人趴在洗手间的盥洗池吐，吐完了点支烟。
    抽完回来又是面色如常的凌震宇。
    眼看着凌氏的危机有所缓和，凌老爷子的人撤回去一些，少爷这才挤出时间飞过来。
    他中间也劝过，见不了面，打个电话，或者视频一些也很好。
    可是少爷都是摇头拒绝。
    赵熙心里清楚，少爷是不想惹少奶奶的眼泪，更不想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让菲菲跟在她身边，菲菲总是很及时地把少奶奶的信息发过来，但从来不发照片。
    据说这是少奶奶坚持的，菲菲也很守信用，少爷也就从来不要求。
    想起这些他就替少爷心酸。
    外面光鲜亮丽，霸气逼人，其实他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自从少奶奶走了，少爷就直接搬到公司的休息室住，再也没有回过林枫那边。
    张妈也是最近调过来的，听说要来给少奶奶做饭，张妈当时哭得跟到了世界末日似的。
    安凌家中式餐厅。
    安凌家。
    对，就是少爷为少奶奶开的餐厅。
    大厨就是张妈。
    一边要顾着凌氏几万名员工的饭碗，一边要想着心爱女人的点点滴滴，少爷就算是超人也会累垮的。
    或许是站得时间长了，或许是他胃又疼了，赵熙明显看到他身形一动，大手直接扶住了面前的白玉栏杆。
    然而他执拗地不肯转身，深邃的眸光还是紧紧盯着前方灯光亮起的地方。
    此刻，院子里的灯已经暗下来，只留下扎着马尾的少奶奶一个人站在廊檐下看着雨丝。
    在这个角度，她肯定看不到少爷，可依然那么执拗地盯着看。
    或许她是在看下雨的天空，紧绷的下巴线条，美得不可思议。
    她不时地抬手擦眼睛，不用问——
    一定是在流泪。
    赵熙只觉得眼眶一阵阵发胀，伸手抓着身边男人的胳膊，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劝：
    “少爷，风凉，回去喝点热水暖暖胃吧。”
    男人不动。
    他的胳膊紧紧绷着，抓着白玉栏杆的手也是加了力道的。
    赵熙知道他心里不好受，继续说：
    “菲菲小姐不是说了吗，少奶奶学习很用功，才短短几个月，语言什么的都克服了，对于设计啊她也很有头脑的，少爷——我相信用不了，用不了多久，少奶奶就能回来的……”
    三十好几的汉子，本来想劝身边的男人，没想到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只剩下张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远远看去，小女人的身形单薄无助，忽然伸手来接冰凉的雨丝。
    低头看着掌心，良久，她才对着天空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接下来她转身回屋里去了。
    再然后，客厅的灯被关掉，没多久二楼卧室的灯亮起来。
    许是忘了拉窗帘，许是特意开窗户散散心，总之，他们站在这里，能看到她脱掉外套，拿起桌子上的书朝着床《上一趴……
    “少爷，咱们回屋吧……”
    赵熙终于平静下来，再次扯了扯身边那人的衣袖。
    凌震宇也像是缓过来一点，脸上线条紧紧绷起，转身的时候，眼睛里水光闪耀，像是淬了钻石。
    “别关门。”
    凌震宇淡淡地交代一句，回身坐在卧室的单人沙发上。
    赵熙赶紧张罗着倒热水，端着玻璃杯递过来，才觉得室内的温度有些冷，起身把室内温度调高了两度，才又接着叮嘱：
    “少爷，傅医生不在，您可千万不能放松警惕，咱们那边情况刚刚有了好转，估计再打一场战争就能彻底摆脱控制，这时候您可不能倒下。”
    温热的水入口，经由喉咙送到胃里，凌震宇深吸气，看着杯子里的白开水出神，声音淡：
    “放心吧，不会的。”
    “其实我主要担心凌浩宇……他似乎不怎么按套路出牌，公司那边已经准备好，人竟然来了巴黎。”
    赵熙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两人似乎只要开口就是工作，从来不分场合跟地点。
    凌震宇没来得及开口，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杯子放在桌子上，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号码，男人眉头微皱。
    赵熙视力好，一眼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开口劝着：
    “秦总还是帮了不少忙的，再说她知道您的心思，轻易不会——不会过分的。”
    男人深吸气，划开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轻声开口：
    “是我。”
    “震宇啊，巴黎那边的天气不好，你可要注意点保暖，现在正是晚上对吧，早点休息，睡觉的时候可得盖好被子，不然……”
    没让她说完，男人就冷声打断：
    “就这些？！”
    秦莹莹的声音一滞，紧接着和气地解释：
    “有正事啦，咱们的项目明天剪彩，我觉着这是咱们第一个正式合作的大项目，在商圈的影响不小，你明天能不能赶回来？我们一起参加吧？！”
    凌震宇刚要拒绝，赵熙就朝他挤挤眼睛，最后他深吸气，没当场拒绝也没答应。
    倒是那边的秦莹莹一秒之后就笑着补充：
    “那就算你答应了啊，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咱们直接从机场赶过去。”
    像是害怕他再反驳，秦莹莹又很快接着说：
    “那就这样喽，早点睡震宇，晚安。”
    说完之后不挂电话，她在等着最后的回答，顺便探听一下男人的情绪。
    但凌震宇只是淡淡地发出一个单音节：
    “嗯。”
    接着切断电话。
    没等他问，赵熙主动解释：
    “这次合作秦总确实上心，咱们凌氏投资也不少，我跟西门少爷早就觉得剪彩您应该出席，正想着怎么开口，既然秦总先邀请，那您就干脆去吧？！”
    知道少爷是介怀秦莹莹对少奶奶做过的事，赵熙又接着劝：
    “少奶奶其实早就知道商界没有永远的敌人，她对秦总的评价还是不太差，也从来不反对您跟秦总合作——您别这么看着我，我保证说的是真的，少奶奶不是小气的人！”
    对，她不是小气的人。
    可他不能因为她不小气，而放过欺负她的人，万一他的小女人生气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