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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陆鸣也不会再有这样失控的时候。
陆鸣对陆奉申说:“没有人会珍惜她的心意。”他也不想再看到有人践踏这份心意。
“陆鸣……”
“她死了。”
“她死了,舅舅。”
陆悠死了,她的东西也该随她一起埋于尘土,好过被人冷眼嘲笑她曾经的痴情错付。
茶几上的茶已经凉了,池秋看着瓷杯中的春茶,缓缓叹了口气。
婚姻不比恋爱,两个家庭的人际关系很难处理,而像陆家与池家的各方面关系便更难处理了。虽然陆鸣时常让他不必在意这些,可池秋还是不想怠慢了那些曾经对陆鸣关怀过的亲人。
陆鸣的情感淡漠,这是一时无法改变的事实。可池秋的情感是正常的,他认为自己作为陆鸣的伴侣,有些事情需要一起分担才对。
他转过身,透过落地窗,他看到背对着自己的陆鸣正在同陆奉申说什么。
陆奉申的表情不再温和,两人似乎是起了争执,但也仅仅是几句。池秋看到陆奉申努力压下了自己的情绪,万分无奈地按了按陆鸣的肩膀。
池秋看懂了陆奉申的一句口型:你要走出来。
池秋抿了抿唇,情绪低落。他大抵知道陆奉申为什么说这句话,也知道陆鸣并不想对自己坦言这些过往。
他不怀疑陆鸣对自己的爱,但他明白,自己还没有成为陆鸣可依赖倾诉的对象。他应该给予陆鸣更多的爱,就像心理医生所说,陆鸣的一颗心已经被冻结成冰,焐暖他的人必然会先遭遇寒冬。
池秋愿意。
渐渐地,池秋侧过身,不再盯着他们看。因为张姨已经走到了池秋面前,她弯腰收拾了多余的茶杯:“先生,您怎么了,心情不好?”
池秋随口道:“没有,就是有些累了。”
“估计是这几天在医院里没休息好,等会儿您去睡个午觉,好好歇歇。”
池秋感谢张姨的关心,他想起卧室里的玫瑰,忽地说:“我不困,张姨,有时间的话,可以教我做干花吗?”
张姨比池秋早一步见着那束玫瑰,她笑道:“我就说陆总很快就会送您新的玫瑰。”她问,“那么大一束都要做成干花吗?”
“就做几朵试试吧。”池秋有些羞涩地笑了笑,“陆鸣说以后会经常送我花,家里可能要多买一些花瓶。”
话音刚落,陆鸣已经从外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不太好,方才的谈话似乎是不欢而散。
张姨是个机灵的人,她见陆鸣心情不佳,随意说了几句后便端着茶杯走开了。只留下池秋一个人,默默地站起身:“陆鸣?”
陆鸣走过去,从池秋身前经过,语气淡漠,甚至没朝池秋看上一眼:“我去冲个澡。”
池秋随即跟上去,走得急了,被自己绊了一跤。还好没人看见,他拍拍自己膝盖,不顾疼地进了卧室。
可他才刚一进去,浴室的门便关上了。
池秋吃了个“闭门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水声很快传来,它淹没了陆鸣混乱的思绪。
陆鸣不断地搓着脸,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C市的意外事故是一根导火线,最近他频频想起过去的事情,惹得自己很不舒服。
陆悠是他的一个噩梦,也是他埋在心里的一颗炸弹。
他爱她,也恨她,更可怜她。
陆鸣站在花洒下,温热的水仿佛变得寒冷。陆悠的葬礼、陆悠的死亡、陆悠的微笑,一切历历在目。他看到自己的一双手沾满了鲜血,闭眼再睁眼,还是满眼血色。
不知何时,陆悠的声音在他耳边咬了一口,将他扯得生疼。
“为什么只有我们母子如此不幸?”她微声,捂面哭泣,“光抢走他们的财产有什么用?他们的痛苦有我们的千分之一吗?”
陆悠的影子在陆鸣面前“出现”,喋喋不休地抱怨。
“没有的,他们没有的!”她抓着自己的长发,蹲坐在花洒下,温热的洗澡水打湿了陆悠全身。渐渐地,陆悠站起身,和她死去那天一样,她浑身是血,腥味无声蔓延。
陆鸣呼吸困难,咬紧了牙关。他沉默不语,痛苦地靠在墙上。
时间开始缓慢行走,陆鸣不知自己是过了多久才恢复的平静。他只知道,陆悠再次消失了,浴室中仍旧是嘈杂的水声。
他看着掌心清澈的水,看了许久。
久到池秋在外连喊了几声,他都没听到。
浴室的门被打开了,陆鸣警惕地回身。此时此刻,他的眼神变得乖戾,无比陌生。他看到池秋焦急地站在门口,犹豫之间,池秋唇齿动了动:“你没事吧?”
温润的音线像是良药,突然喊醒了陆鸣。
陆鸣失了声,怔愣地杵在原地,然后,他背对了池秋。
池秋见他不说话,想往里走一步:“你洗了好久,我很担心你。”
而陆鸣一下子关掉了花洒,语气生冷:“出去。”他不习惯在大脑清醒时,将软弱无能的一面展现给别人,这会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
他的声音不算重,池秋两手紧张地握在一起,态度诚恳:“陆鸣,我想帮你。”
“陆鸣,我进来了。”池秋摸着湿漉漉的墙壁,微微地朝陆鸣靠近。
可随即得到的,是陆鸣烦躁的一声低吼:“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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