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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就看见秦殊不知何时已经坐起来,侧颜轮廓被微光勾勒得不甚清晰,也看不清神色。
“看来我在这里,你是不会乖乖睡觉了,”好脾气的采药人就揉了揉他的头发,偏凉的指尖自耳廓滑到嘴角,冷得他一激灵,“先自己睡吧,我去看会儿网课,等你睡着了再回来。”
他的语气明明很温和,甚至称得上纵容,然而不知为何,林芜却还是从中尝到了些许不容反驳的意味,还有另一种更加浅淡的、近于危险的紧绷情绪——藏得很好,如果不是足够熟悉,或许连他都未必能察觉。
他愣了一下,就错过了挽留的时机,回过神时秦殊已经走到了不远处的沙发旁,将落地台灯调亮一档——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暖白灯光下对方一晃而过的侧脸,嘴角是下沉的。
是闹得过火了吗,明明以前比这更过分的玩笑他都开过,这种程度的撩拨对秦殊来说也该是家常便饭了,怎么突然……
良久,林芜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一怔,就低头把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闷住险些漏出的笑声,脸颊被呼吸凝成的水汽捂得潮湿发烫,他却恍若未觉。
——或者该称之为试探卓有成效,游戏的最后一回合是他赢了。
理智与本能两厢崩解的,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第35章 好梦
看网课是借口,不用想也知道。
然而秦殊还是在若干这样那样的专业课里选了一节,拖到印象中最晦涩难懂的部分开始看,没有字幕也不开声音,就这么静静看着老师的口型和板书,平复心底叫嚣的情绪——和某些同样狼狈又晦暗的生理反应。
甚至不敢回头看床的方向,怕岌岌可危的思绪一旦同某个名字相关联,再牵连出什么引人遐想的画面来,他就索性一整晚都别睡了。
所幸自制力还算够用,一堂二十分钟的课看完,心里的鬼也终于偃旗息鼓,姑且安分下来。
保守起见,他还是没有立刻回到床上,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在沙发上凑合一夜的可行性——还没等他想出个结果来,手机屏幕一晃,却跳出一个在这个时间点格外突兀的名字。
孟麒给他发了条消息,以“睡了没,我睡不着”开头,剩下的内容被缩略成一个省略号,看起来篇幅不短。
青年眉梢微抬,想起去KTV路上对方那句“晚上要早点睡”,难得有些好奇,手指一动,点开了那条消息。
果然是篇占据足足半个屏幕的小作文,遣词造句颇有孟麒的风格,通篇下来至少十几个感叹号。秦殊就顺着“我睡不着”四个字往下看,发觉他反常的行为似乎也算情有可原:KTV散场后他接到个电话,说是闻晚被一同提前离开去逛街的同伴哄着,第一次尝了什么酒酿奶茶,没想到是酒精过敏的体质,情况还挺严重,刚送到医院,闻晚不让她们告诉自己家里人,几个小姑娘没了主见,只好来找他。
“幸好最后没什么事,她也不追究,不然真不知道怎么跟她家人交代了!大夫说还要留院观察一晚上,我看她们几个都吓着了,就让先回去了,想着闻晚一个人在医院没人照应,索性一个人留下陪床,结果她一醒过来看见我就哇哇地哭,给我都吓住了!!!问也不说话,就是哭,你也知道我最怕女生哭了……后来算是平静点儿了,才说是来医院的路上有几秒特别难受,以为自己要过去了,想到还有很多事没做,什么哪本书没看完啊,哪家的东西还没吃啊,结果!!!”
到这里断了一段,后面跟着一条语音消息,长两分钟整,看来是打字打累了——秦殊垂眸看了一会儿,对这样无关紧要的琐事没多少兴趣,本想留到第二天有空时再处理,就看见聊天框底部又跳出两行,加起来不到十五个字,和上面的长篇大论比起来短得有些突兀。
——“怎么办啊”。
——“我又给不了她想要的”。
短短几个字像两根针,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戳进心里,让麻木的情绪产生了一瞬的波动,溢出些许微妙的共鸣来——于是他终于找到了些许了解事情来龙去脉的意义,将长达两分钟的语音转换成文字,耐下心来认真去看。
多半是些无意义的感叹词,有效信息反而不多,总结下来能用一句话概括——闻晚意识到还没来得及和他表白是生死悬命时最遗憾的事之一,所以表白了。
如果是别的话题,他其实很擅长找到合乎时宜的说辞安慰对方,或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适当介入,不提建议而是引导当事人自己做出选择——那个选择多数时候会是对他有利的。
然而现在话题处于他的知识盲区,孟麒和闻晚是否在一起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直接的利害关系,他就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复了。
那一瞬间他好像突然理解了某些身边人常常挂在嘴边、他自己却毫无知觉的情绪,譬如“遗憾”,譬如“惶恐”,譬如“力不能及”。
于是视线又下意识转向某个昏暗的角落,让他产生这些陌生情绪的人已经睡熟了,被子卷成一团,鼓起一个柔软的包,呼吸声绵长,大约睡得很好。
都是一样的——他又何尝能给出对方想要的爱与温情呢。
半个小时前他还在苦苦压抑心底疯魔的鬼,克制自己将那个单薄的少年从自己身上一把掀下来、按进床里粗暴对待,让他知道所谓的采药人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温柔善良,内里藏着将狐狸囚在身边的贪念——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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