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页
凌凇目光转向他, 回答:“我是太和寺首座, 凌凇。”
“一个首座而已,杂家还以为哪尊活佛呢。”为首的紫衣太监听了, 显而易见地放下心来,冷哼了一声道,“别在这里虚张声势, 把人交出来, 否则休怪杂家对你们不客气。”
这太监是礼部太监魏公公的徒弟,名叫小六子,平日里贯会眼高手低欺软怕硬。这会儿敢如此虚张声势, 也不过是借了师傅的皮在这儿狐假虎威罢了。
凌凇闻言,从身后抽出冷月,像是身经百战的将军抽出一柄护卫山河的利刃:
“首座的确不是活佛。我的职责只有八个字。”
说罢他深如寒潭的眼睛将台下众人一个一个地看过去:
“寺在人在,寺亡人亡。”
这八个字被凌凇说得心平气和, 可却字字千均,硬生生让紫衣太监吓掉了官帽, 哆哆嗦嗦地扯住身后一个小太监吼:“这帮佛修造反, 还不赶快去把门外的右侍请进来!”
凌凇抬眸见那小太监手脚并用地往太和寺正大门跑去。
思衿藏在佛像后, 胸口急剧地喘气。透过佛像裙裾的缝隙, 他看见那群宦臣围着师兄叫嚣。这当中有他眼熟的,也有头一回见的。可一轮看下去, 他发现上回那个大太监却没有来。
思衿自我平静之后, 整理思绪。若这回来的依旧是那个大太监, 那么官家多半是定了他。可来的既然不是大太监,就说明他只是和亲人选的其中之一。
还没到万分紧急的关头。
这样想着,紧绷的神经便稍微放松了下来。他忍不住捂着胸口,轻轻咳了一声。
外面的太监们充耳未闻,唯独凌凇像是听到了什么,侧眸朝殿内阴暗处瞧了一眼。
不一会儿,那小太监揣着一样东西一路小跑回来,冲紫衣太监耳语了几句。
紫衣太监一听,顿时像吃了定海神针一般:“甚好。甚好啊!”
凌凇皱眉。不好的预感袭来。
“刚刚宫里来了消息,这回和亲的八/九不离十就定的太和寺了,你们还不快快放人?别逼着官家亲自来请你们!”
说罢那太监便将东西亮出来。
一副令牌,违令者斩。
眼看太监带来的王权军就要进攻太和寺,忽然正门走进来一个人,声音高亮:“慢!”
众人看去,来者身高体大,步伐沉稳,赤红的裟衣裹身,足斤重的佛珠挂在胸前,气派威严:“老衲有话要说。”
“此人是谁?”紫衣太监不悦。虽然他不将来者放在眼里,可对方的气场忍不住令他在意。
“他乃是倾煦大师。”小太监连忙压低声音说。
原来此人就是倾煦大师……紫衣太监抖了一下,只好皮笑肉不笑地垂了头:“大师有话便讲吧。只一会儿杂家还是等得起的。”
倾煦大师双手合十,一步一步朝大殿高台上走去。
“大师。”
倾煦大师走过凌凇身边,凌凇开口:“若能救我师弟于水火,凌凇万死不辞。”
倾煦大师的脚步一顿,只道了句“阿弥陀佛。”
-
“大师,大师,我在这里。”佛像后,思衿小声地喊。
倾煦大师回头,眉头微微一皱:“为何躲在此处?”
思衿的脸上漂浮着一层不正常的红,整个人倚靠在佛像后,半天爬不起来。
“大师,劳烦您扶我一把。”思衿无奈地笑了。
在这里藏久了,他一时竟然忘记自己此刻过于虚弱,试图凭一己之力爬起来注定是徒劳的。
倾煦大师皱眉,随即将他拉起:“火烧眉头,你还在观火。若不现在随我离开西厥,你必死无疑。”
思衿摇头:“现在我若一走了之,就等于弃师兄和整个太和寺的安危于不顾。我不能这么做。”
“那你有何打算?”倾煦大师问,“只要老衲在,必定保你不死。”
思衿想了想,说:“以不变应万变。虽然不明白官家为何突然定了我,但他一定不知道我如今得了重症,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既是和亲,想必官家也该物色个身体齐全无病无灾的人过去,若是他看到我如今是这副模样,或许会重新考虑。”
“重症?”倾煦大师身体一滞,“你得了什么重症?”
明明上次见面还好好的,怎么几日不见就重症了?
大师一会儿慈眉善目,一会儿严肃威严,思衿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只好说:“近几日寒气侵体,稍稍有点使不上力气……”
他已经尽量说得轻巧了,可是大师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把手给老衲。”
思衿只得乖乖将手递过去。屏住呼吸看他把脉,思衿焦灼地等待他的结论。
可是,很久过去了,大师一点动静都没有。思衿见他这般,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大师?”
难道自己脉象太过平稳,倾煦大师诊脉诊得睡着了吗?
不应该啊。思衿疑惑,主持替他诊脉都还好好的。怎么一到倾煦大师这里就诊断不出来了?
见大师不答,思衿只好又喊了一声:“大师……”
大师这才放下他的手,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被他这样看着,思衿有些不自在。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何主持和大师一个两个的都藏着掖着闭口不谈?
“你去宫中吧。”倾煦大师说,“想必官家不会让你去和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