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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诏一宣,众臣哗然。
    大太监毛晋说完便倒地一跪,双手举天道:“王上甍了!”
    帐外众臣看不真切,只听得这一声便齐齐跪下去,一阵哭号。西北角的丧钟在寒冷的夜风中响了三声。
    王权军并外围盛玉山的宫中护卫将宫殿全然围住,任何人不得觐见。启年跪倒在凌曲面前,双手奉上王权军的虎牌:“望监国临危受命!”
    阶下的王权军一并叫喊:“望监国临危受命!”
    凌曲覆手站在最高处,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群人头,冷笑了一声,道:“这恐怕是大师的主意吧?”
    倾煦大师闭眼不答。
    凌曲继续道:“何苦来呢。大师想要这皇位,拿去便是了,拉我一道做什么?难不成大师慈悲为怀,西厥还能与我分一杯羹?”
    倾煦大师拨动着手中的持珠,玉石造就的持珠在他手中宛若年轮转动:“贫僧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太子。”
    凌曲抬眸,吸了一口寒气,笑了:“大师糊涂了,官家幼子不过一个月,且非嫡出,这西厥哪来的太子?”
    “贫僧说的是思衿。”倾煦大师说。
    “阿衿是个可怜人。十年时间,大师将他的故土和骨肉至亲玩弄于股掌,害他半生流离。如今却用一个破烂河山为借口,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你当真是为了他?”凌曲雪白的厚氅拂过玉阶上细碎的雪,一步一步走下去,“你为的只是一己私欲和心中的苟且。”
    “你念的是至善之佛,行的却是毒辣之事。”
    “你担不起‘慈悲’二字。”
    “贫僧心有娥兰。”倾煦大师忽而开口,语气荡起波澜,“贫僧非大晋之人,晋朝非吾朝。励钧借皇权强行娶了娥兰过门,可有考虑过贫僧的感受?”
    “晋光帝年少有为,与娥兰皇后情投意合。而你比娥兰皇后年长二十岁,到底不过是个单相思,纵使娥兰皇后不嫁与晋光帝,你有几成把握她会嫁与你?”凌曲侧眸,问。
    不等倾煦大师答话,凌曲继续道:“福安说过,娥兰皇后为人纯善清澈,乃他心中日月,只可远观,而不可近取。他心知娥兰嫁与晋光帝,是最好的选择。要我说福安这人一生虽然混账,可若说做人,他比你通透。你们三个人,也只有他活得聪明了。”
    “福安之事,你又从何得知?”倾煦大师皱眉,他顿了顿,语气骤然扬了起来,“难道……”
    凌曲下了台阶,并不看他:“若说起来,娥兰皇后也算是我丈母娘了,还是福安有福气啊,到底同她成了亲家……”
    没走几步,左侍启年便拦住他道:“还望监国统领王权军!”
    “不急。”凌曲这才看他,细碎的雪已然浮上他的铠甲,染白了这位将军的眉宇,“这可是你养了五六年的兵啊,就这么猛然交出去,你是想告老还乡吗?”
    “官家遗命,末将不敢不从。”启年眼神坚毅。
    “我虽是火军出身,可却不善远战,西厥边境还是要靠你。听闻你边疆有妻小,想必多少挂念。趁着还没过年,带着你的兵依旧回边疆吧。”凌曲说。
    “可是……”启年眼神松动,“境内危梨军还未全然……”
    “危梨军的事,交予火军。宫中的事,交予盛玉山。你只要盯着北疆这匹蛰伏在风雪中的狼便可。”凌曲道,“还有啊,你的兄弟,说此刻不见要比相见的好。”
    启年瞳孔缩了缩,最终还是道:“末将明白了。”
    天又降了大雪。
    盛玉山站在宫城之上,听着檐上的宫铃被风吹得响了又响。还未收回目光,他便见一柄轿子抬了个释子,遥遥往宫门这边来。
    一身劲衣的狼鹤站在他身边,从他手中摸走了两只琥珀核桃,问:“这处宫门没设护卫,可需要我去拦着?”
    盛玉山撩起眼皮,看着自己手里的核桃在狼鹤手指尖转动,漫不经心地说:“不了。你拦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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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红梅
    思衿坐在软轿上, 抬眸望着窸窸窣窣的雪沿着朱红色宫墙落下,墙正对着宫门,此刻万籁俱寂, 并无侍卫把守。
    他想了想, 将脚踩进宫道上堆积的松软的雪里, 站了起来。松软的雪接触到他的脚底,便发出“吱吱”的声响, 引得另一边的杵济抬头,想要上前扶他。
    思衿却摇了摇头,轻轻地说:“不用。”
    他拥着发烫的厚氅, 与此时肃杀的西厥皇宫格格不入, 更与这冰天雪地的冬日格格不入。直到摸上冷硬的宫墙,刺骨的寒意逼上他的指腹,他才意识到这抹寒冷竟是如此真实。
    就仿佛十年之前, 木叶凋零,晋朝还未入冬,便迎来透彻心扉的第一场雪。
    那场雪,压垮了他的父皇, 压垮了大晋。将他的人生弄得支离破碎。
    他恨那场雪。他恨。
    摸在宫墙上的手被一只温热的手覆住,他面前的一方小天地也因为一个身影的无端逼近而陷入阴影里。
    他听见凌曲的声音, 带着些若有若无的戏谑, 就如同冰雪覆盖的湖心中央, 轻巧地飞过一只觅食的鸟雀:“阿衿来了。”
    思衿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无奈凌曲有备而来,知道他要躲避, 偏偏不让他得逞。
    思衿只觉得原先那股真实的寒意因为凌曲的包裹而渐趋融化, 直到现在, 冷硬的宫墙也彻底将他隔绝在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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