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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捷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只见他自己抱着个纸袋,纸袋上“富春楼”三个大字被故意划掉了,下面飞扬跋扈写着三个大字:
周殷肉。
孔捷:“……!”
他倒吸一口冷气,迅速收手,好像这纸袋子是火,他得赶紧扔掉。
国公爷俯身,左手轻轻一捞。
纸袋子在半空中“哗啦”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响,转眼间已被人稳稳抓在手中。
孔捷:……
屋子里,耐人寻味地安静着。
周殷撩起眼皮,不冷不淡地看了孔捷一眼,右手把书放下,展开左手里的纸袋口,垂眸往里面看了看。
孔捷不敢动。
酱肉都吃完了,袋子里剩下的都是能存放的肉干,袋子一开,味道还挺香。
孔捷木得四肢都感觉不到了,如果可以,他真想原地再死一次。
周殷却只是轻轻地哼笑了一声,说不清他那笑是轻蔑还是如何,好似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漠然:“这么恨我?”
孔捷又咽了口唾沫,只能说:“都是误会。”
这小小的屋子,简直就是在刹那间冻住了,孔捷哭天喊地,心道赶紧来个人吧,他一个鬼招架不住啊,忽然间,外面猛然间传来一阵杂沓的铁甲兵戎之声,只听一句高呼:“报——太常令复命归来!”
紧接着一串更快更急的脚步声走了过来,径直进屋,身材高挑的大美人大红披风、青玉头饰,高领精致的袍服在身后扬着,行走时端的好大的气派。
“公爷,臣已完成抓捕!缴获赃物一件、同党黄舟一人,目前主犯孔捷正在逃窜……”
美人先声夺人,音色清亮悦耳,进屋时却狠狠一顿,眉眼斜飞过来——他看到了孔捷。
成国公手腕上的珠串轻轻一嗑,从容补上一句:“不要紧,主犯在这里。”
自投罗网的主犯:……
然后,一直气定神闲的国公爷终于纡尊降贵开了口:“孔捷,今日酉时初刻,禁地巡卫郭兴值岗之时忽然晕倒,手足发红,癫痫不止,府中延请太医救治太医束手无策,太常令看过,说是他擅动了禁地之物,王朴被伏后说是受你指使,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嚒?”
孔捷抬起头去看周殷。
郭侍卫的细节他暂时无暇细想,他想到的只是,刚刚这个人是如何看自己的?他把人手派出去围捕自己,自己却忽然独身回转,外无护卫倚仗,内有叵测之人,他竟有这个定力一动不动地与他周旋,任他来来回回背对他拿东西。
孔捷吸了吸鼻子,告诉自己不许负气,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他撩开下摆,原地跪下去,“公爷,此事是属下自作聪明,想着禁地不许外人进入,但守卫应该无妨,便请郭侍卫帮拿一件东西,打算用完即还。从头到尾实无别意,只是想要送公爷一样礼物暂排苦思。”
成国公冷冷地看他:“是公主的意思?”
孔捷一顿,迎着他的目光,咬紧牙关:“不,是我自作主张。”
那位妖艳又精致的太常令倒是投来了目光。
孔捷:“公爷,今日事是我冒犯,属下愿意受罚,但是您说的侍卫手足发红呕吐不止,非鬼魂滔天怨念不可为,安平王生前光风霁月,死后也不会是作祟之鬼,他如今这样怕是有别的缘故……”
“你说什么?”
“属下说,郭侍卫如此怕是有别的缘故,我愿将功赎罪。”
“上一句。”
国公爷似乎漫不经心。
孔捷不疑有他:“安平王死后也不是作祟之鬼。”
一瞬间,周殷的表情变得极其的难看,他几乎蔑视着开口:“你以为禁地里关的是谁?”
孔捷看着周殷忽然冷下来的脸,一时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搞错了一件事:
那里面的,似乎……并不是安平王。
太常令双手抱臂,好心为他解惑了:“国公府的禁地,乃告慰谷口战场亡魂的法阵,你让人拿的东西,是当年死者的遗物,”说罢,他眼梢飞挑,直接朝国公爷道,“公爷,此人惊动亡灵应予祭祀,是留不得了。”
孔捷瞠目,忍不住为自己辩白:“属下是有错,可也罪不至死罢?”
“把孔捷一党投入禁地。”
周殷打断他的话,径直从他的卧榻上起身,茶白灯影之下,他墨色身形修拔而冷漠:“自己惹的事情自己担,留不留你,去问问那些亡魂罢。”
第19章 禁地(1)
国公府,禁地。
“哐哐哐”的拍门声不死心地持续着,王朴可怜兮兮地求着饶,孔捷看着他这样,也不知说些什么好,默默抱着手臂和黄大仙并肩看着禁地里黑黢黢的阴影。
此处没有一盏灯,今夜连月亮都隐没在云层中,孔捷的脚下自院门延伸出一条笔直的青石道,一直延展到不远处巍峨典雅的宫室,不同于府外的辉煌清美,这里的宫室规制虽大,但造型却十分怪异萧索,宫门上方悬着无字的匾额,四方门窗紧闭,无人打扫的落叶在院中铺出厚厚的一层,夜风中发出哗啦啦的响动。
这比自己神识闯入时看到的还冷还阴森,孔捷搓了搓手臂,扭头对黄大仙:“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黄大仙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没有说话。
烛照的灯影在红墙外频频地闪动,那是太常寺的官员正在修补院外的符咒印纸,三个最后压阵的人经过大门,其中一人道:“什么都敢乱动,还以为他们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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