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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的百姓们闻讯早已经奔的奔,逃的逃,官兵同时封锁了这片区域,不过朝廷虽然人多势众,千重阁也不是吃素的。
四大护法之一的商陆一直留守阁内,并早在夜丞局的人到达之前便收到消息。在此刻阁主与副阁主皆不在阁中的情况下,他身为四大护法之首,当机立断,提前与阁内毒部众弟子联手在千重阁外布下了一种名为荧惑的蛊。
此蛊细小如蚊蚋,以血肉为食,经由母蛊指挥,汇聚成一团涌动的黑云,一旦有活物想要越过这条边界线,顷刻便会被啃食殆尽。
于是一时间,双方两相对峙,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现场局势之紧张,如同一根崩到了极致的弦,一触即断。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士兵手中的火把却照得整个千重阁外围亮如白昼。在火光拥簇的中央,一名锦衣华服手执马鞭的宦官正脸色不悦地问道:“火攻营几时才能到?”
旁边被问话的官员谄媚地笑道:“火攻营驻扎的地方距离这儿远了些,约莫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到。”
“还要半个时辰?”
宦官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磨磨蹭蹭,怕不是觉得里边儿有位金贵的主儿,都不敢来了吧?”
那官员一听,不敢吱声,干脆低下头,两不相帮。毕竟一边是当朝权臣夜丞局镇府张司如,一边是即使剃度出家都不曾被废去太子之位的明珠太子,无论哪一方都不是他们这些人微言轻的小人物所能得罪的。
宦官见状,眼底闪过一抹阴狠之色,紧接着下一瞬竟忽然发作起来,当着众人的面极其嚣张地骂道:“废物!”而后扬手甩了一马鞭,把站在他身旁的这名官员打翻在地。
“什么明珠太子?!不过是个秃驴而已,你们这群软蛋也至于怕成这样?”
他伸手招来夜丞局的人,对其道:“你去再传个信儿,要是戌时过后,杂家还没见到火攻营的人来,那他这校尉也不用做了。”
那人得了命令,抱拳行了一礼,便匆匆朝城外奔去。
火攻营的人马一旦到了,商陆原本想拖延时间不与之正面交锋的计划也就成了天方夜谭,然而同阁外势如水火的局面相反,千重阁的花厅内此刻安静非常,一名僧者正坐在乌木太师椅上,手中捻着一串佛珠,双目微合,轻轻诵念着佛经。
这是个很特别的人,虽然他的样貌只不过有几分清俊而已,可那份淡漠出尘的气质却令人一见难忘,尤其是那一袭白色的僧衣,那是一种仿佛雪一样的白,同这里所有的暗色格格不入,就像这个人一样平和安宁、纤尘不染。
放在他手边的一盏茶已经由热转凉,许是这人久在佛前供奉,就连浅淡的茶香中也混入一缕似有若无的檀木香,在空气中缓缓浮动。
察觉到有人来了,忘尘睁开眼,站起身本想施礼,可来人不等他反应,竟是直接在他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千重阁护法商陆,见过太子殿下。”
忘尘一愣,皱眉不语。知道他这个身份的人在江湖中并不多,而他此次前来,乃是因为试剑大会的日期突然推迟了一个月,方丈让他去各个门派送信而已。
暗暗捏紧了佛珠,他面上似是不解,微笑着淡淡道:“护法这是何意?贫僧此来不过是为试剑大会的日期……”
但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商陆打断:“几日前,圣上遇刺,夜丞局镇府说是太子殿下您在千重阁下单,行刺当今圣上,现如今正派兵围攻我千重阁。”
“什么?”忘尘吃了一惊。
“草民无意冒犯,但千重阁确实并未派人刺杀过皇帝。”商陆垂眸,心一横,破釜沉舟道:“如今再有一盏茶的时间,火攻营便到了,还望太子殿下能够助我等避过此祸。”
忘尘无言地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人,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虽然他一直都很清楚张司如这些人的野心,但没想到这一回竟然是杀父夺权,谋朝篡位?
他心下思绪纷然,忽而生出一些感慨,一些……莫名的悲哀。如此片刻后,才无力地笑道:“不是贫僧不想帮,而是调动火攻营是需要兵符的,贫僧早已不管朝堂之事,如今……哪儿还有什么办法?”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商陆的心骤然沉了下去,他盯着地面,阴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忘尘叹了口气,幽幽道:“他们这次恐怕是算好了来的,贫僧前脚送信至此,后脚他们就到了,如今‘人赃并获’,想要脱身,恐怕不易。”话音一转,又问道:“不知贵阁主作何打算?”
商陆说道:“阁主尚在闭关,我等虽然已经向副阁主递了消息,但料想没有这么快。”
“阿弥陀佛。”忘尘于心不忍地闭目,轻声念道。
这声佛号引得商陆皱了皱眉,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白衣的僧者,心想如今山穷水尽,念一句佛便能逃出生天不成?这个荒谬的念头一产生,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把所有的一切都从脑海中清空,他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反而平静道:“既然没有办法,那便干脆杀出去,总也好过被烧死在这里。”
而就在他说话的同时,阁外火攻营的人马已经集结完毕,一张张拉满弦的弓箭全都对准了千重阁,箭头上绑着的火药只等一声令下,便会被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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